也許是廣東人天性詼諧，我總覺得廣東俗語充滿機智，又有趣抵死，用來取笑或挖苦他人簡直“扷心扷肺”，令對方哭笑不得，但卻因為太好笑，想發火都發不出，只好“暗啞抵”！
上個月，老朋友“紅姐姐”洪綉晴邀我上她在CITYPlus FM電台主持的廣播節目《閱讀天下》，談談“盞鬼”的廣東俗語。剛好許友彬也在同一天上她這個節目，談疫情中出版業所面對的困境，他便約我吃午餐，然後一同赴會。和好友相聚，的確是溫馨愉快的人生樂事！
“許爺爺”先進行訪談錄音，我靜坐在他身旁，用眼神替他打氣。下一小時輪到我錄音時，他也照樣投桃報李為我壯膽，老朋友就是需要這樣的互相扶持。其實我對播音毫無經驗，幸好所談內容是我熟悉的粵語俏皮俚語，我便舉了好些例子與大家分享。
也許是廣東人天性詼諧，我總覺得廣東俗語充滿機智，又有趣抵死，用來取笑或挖苦他人簡直“扷心扷肺”，令對方哭笑不得，但卻因為太好笑，想發火都發不出，只好“暗啞抵”！
元世祖忽必烈 吞金滅“餸”
廣東俗語的特色，是大玩同音字眼，巧妙運用諧音達到一語雙關的功效。例如“蒙古王打仔”，是比喻汗流浹背的“大汗疊細汗”。成吉思汗之類的蒙古王，被稱“大汗”；其未成年的兒子，即未來的蒙古王，順理成章就叫“細汗”。這蒙古版的大王打仔活劇，本是“大汗撻細汗”，取其諧音，就變成熱到“大汗疊細汗”了！
成吉思汗的孫子忽必烈大帝，併吞了金國，又消滅了中國的南宋皇朝而建立元朝，成為元世祖。所以粵語歇後語“元世祖忽必烈”，意思就從“吞金滅宋”以諧音轉化為“吞金滅餸”，專用來形容那些替主人去巴剎買餸時趁機“打斧頭”刮錢中飽私囊的女佣人，所吞的是“菜金”，滅的是“餸菜”。
“屎坑關刀”又是何解呢？如果帶着一把長長的關刀進入屎坑，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由於屎坑太臭，要掩住個鼻唔可以聞嘢；屎坑又太窄，在裡面根本無法揮舞關刀。所以此歇後語的表面意思是“聞又唔得，舞又唔得”，其實是以諧音“文又唔得，武又唔得”來譏諷那些既無文才又無武功的廢柴！
另有一句歇後語“茅根竹”，也非常有趣。茅根是一種草藥，和竹蔗一起煲，就成為消暑解熱的涼茶“茅根竹蔗水”了。如果單單說“茅根竹”，就是暗喻後面兩個字“蔗水”，粵語諧音為“借水”，即“借錢”的意思。若你想向朋友借錢應急，但臉皮太薄不敢直接說到明，便可以婉轉地說：“我想同你‘茅根竹’……”最怕這朋友詐傻扮懵，假裝聽不懂，慳番！
粵語俗語中常聽到“阿崩”之名，是指門牙崩咗一忽，或者嘴唇崩缺的人，由於有此缺陷，講話會“漏風”，變成發音不正。有一句“阿崩叫狗，越叫越走”，故事出處是說這個阿崩見到一隻狗，便叫那狗一聲：“狗！”豈知他發音不正，叫成：“走！”那隻狗聽得懂人話，以為阿崩趕牠走，便一走了之！如果在街上呼喚一個人，但他不理不睬，還急急腳跑掉，就可以形容為“阿崩叫狗，越叫越走”了！
還有一句“阿崩咬狗虱，唔死有排慌”，是說這個阿崩，捉了一隻狗虱，放進嘴裡咬，但由於他的牙齒崩缺了一忽，那狗虱剛好落在他那顆崩牙的缺口上面，所以沒有被他咬死，僥倖地執番條命！狗虱雖然死裡逃生，但已嚇到心慌慌、心驚驚了。於是廣東人形容大難不死，心有餘悸，便說“阿崩咬狗虱，唔死有排慌”，或“阿崩咬狗虱，唔死一排驚”。
這些廣東俗語實在充滿智慧，而且都詼諧好笑。不過新一代所知者越來越少，會不會遲早失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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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李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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