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中他憶述以前曾演過舞台劇《岳飛傳》，記者便問他如何演繹出岳飛精忠報國的忠肝義膽，他卻反高潮地答一句：“其實我所演的是秦檜……”
六十年代《南洋商報》每個星期日隨報附送的《東南亞周刊》，除了連載最吸引人的金庸武俠小說《素心劍》（即《連城訣》）外，也有反映香港市井風情的畫頁。記得有一期介紹潮州滷味大排檔，滷鴨和滷豬大腸即使只出現在黑白圖片裡，卻也令我這個饞嘴小孩看得垂涎欲滴，但有得睇冇得食，只能“望梅止渴”和“望鴨止饞”了！
《東南亞周刊》另一最讓我期待的內容，就是每期訪問一名香港播音藝員，公開他們的相片和入行經歷。那時我們娛樂不多，每天只是追着收聽麗的呼聲各式各類的廣播劇，對那些純粹以感情豐富聲音去演繹故事的播音人倍感親切，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了。可惜一直都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神秘感十足，於是滿懷好奇想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在圓球形箱餵養長大變肉球
我最喜歡的播音小生是“靚聲王”譚炳文，見到《東南亞周刊》刊出他的相片，原來沒有想像中那麼英俊。記得他在那篇訪談裡憶述初當播音記者現場報導一場長途競跑大賽時，守在終點等待冠軍跑抵，可是把準備好的文稿都講完了，還不見那些速度有如烏龜般的參賽者抵達，只好“打天才波”發揮天份沒話找話說，天花亂墜再扯一輪，總算有驚無險過關！
有一期介紹專在偵探小說扮演探長的湛森，那些什麼“龍森探案”其實有很多都改編自Agatha Christie的推理小說，他似乎就是比利時神探Hercule Poirot的粵語版化身，分析案情時經常聲調凝重道出例牌對白：“兇手可能……”什麼什麼的。訪談中他憶述以前曾演過舞台劇《岳飛傳》，記者便問他如何演繹出岳飛精忠報國的忠肝義膽，他卻反高潮地答一句：“其實我所演的是秦檜……”
有個常演老婦角色的陳怡，聲音很像粵語殘片的陳立品，我本以為是陳立品“撈過界” 化名兼做播音，看了照片才知陳怡比陳立品年輕摩登得多。訪問稿說她專拋笑彈，我卻記得她在《夜半奇談》一個詭異故事裡演一名馬戲班畸形怪人“紅隱BB”（後來才知原來是“熊人BB”），因自小被塞進圓球形箱子裡餵養長大，而變得全身圓碌碌的像個肉球，還發出卡通般的怪聲調說話。當時年紀小小的我，即使只是聽聲音演繹，已可以想像出其恐怖的畫面而嚇個半死，可見這些播音人的聲音功力多麼犀利！
那時我一拿到《東南亞周刊》，就滿懷期待先猜想：不知這期介紹誰呢？很高興每期都可看到心儀播音藝員的廬山真面目，包括：凌芝、丹萍、龐碧雲、艾雯、何雪凝、湘漪、許明明（湛森的妻子）、梅梓（杜國威的姐姐）、莫佩雯（後來成了秦煌的妻子）、鍾偉明、高亮、金源、周永坤、龔敬、李平富、鍾樸、譚一清及呂啟文等。
除了譚炳文外，我最喜歡呂啟文，愛聽他自編自演的世界名著小說，總是那麼的溫文爾雅，他也是我唯一近距離見過並交談過的香港播音人。八十年代中期我任職《通報》副刊娛樂組時，有一天甫從香港抵馬的呂啟文，由吉隆坡麗的呼聲高層詹斯民、黃麗娥及曾金蘭等帶着到來報館拜訪。他個子不高，卻流露出一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度，我們招待他們喝茶，並歡暢交流。
如今已是電影和電視劇盛行的年代，說來我已很久很久沒有聽廣播劇了，卻依然懷念香港這批純靠抑揚頓挫聲調把劇情演繹得如此生動感人的播音達人；也感謝他們以聲音陪伴着我成長，讓我度過歡樂的童年和少年歲月！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李系德）
光明網促請讀者及網民，共同維護言論自由精神，營造理性交流環境；任何人身攻擊、鼓吹種族與宗教仇恨、誹謗與造謠等留言，皆不代表本網站立場。 本網站有權刪除任何違反此原則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