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我們上一代的爸爸媽媽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的相處模式，爸爸老愛惹媽媽生氣，媽媽總是嘮叨爸爸，我記得爸爸在世的那些年，媽媽常跟他冷戰，也常跟我們這些兒女抱怨，說來說去都是爸爸唔生性唔識諗唔體貼，當時候我年紀尚幼，聽多了，自然站在媽媽那一邊，覺得爸爸很過份，為什麼一把年紀還要讓媽媽操心。
跟朋友聊起這一個話題，大家的媽媽原來都是如出一轍，但說起各自的爸爸，倒是有幾個不同的模式。
“我爸爸的脾氣暴躁，媽媽碎碎唸，他就會跟她吵架，我們從小就聽他們常常吵個不停，直到現在，兩人都七十多歲了，他們還是在吵吵鬧鬧。”
“我爸爸的EQ很高，媽媽罵他，他當耳邊風，還可以嬉皮笑臉地對着她，媽媽就會更生氣，罵得更兇，罵不過，就會哭起來，爸爸才會嘻嘻哈哈地逗她開心。”
寧願捱罵不出言傷害愛妻
我爸爸走的是沉默是金路線，媽媽大聲罵他，還是不停唸他，他都不會反駁，就靜靜地讓媽媽一個人唱獨腳戲，媽媽拿他沒辦法，那一台戲就唱不下去了。
回想起來，我覺得爸爸非常高招，如果他跟她硬碰硬，相信就會掀起家變巨浪，他應該是不想在我們兒女面前上演大龍鳳，不想嚇着我們，也可能他深愛我媽媽，只是他不擅於表達內心感受，所以寧願保持捱罵的份，也不會出言傷害自己的愛妻。
長得越大，連自己也成為人夫，我方明白每一對夫妻都有自己一套相處之道，上一代父母算是忍耐度奇高，不會輕言提出離婚分手，現在我們這一代或新一代的夫妻就不會如此相讓，如果時常吵架，最後離婚的理由都是性格不合，各自都訴說得不到應有的愛與尊重，不分不行，不想再委屈自己。
這幾年跟媽媽同住，也慢慢發現她總是會為了一點小事就緊張和急躁起來的性格，有時候她也不會在罵你，但卻會突然提高聲量，不然就是在耳邊嘮叨不停，這時候我不禁更佩服爸爸，他跟媽媽一起生活幾十年，也許他在媽媽的眼中不是一個完美的丈夫，但是在我們兒女的心中，他絕不是一個無情的丈夫。
現在我聽媽媽唸得多，我也會不耐煩地指正或反駁她，但爸爸就只是默不作聲，至少在我們兒女的面前他沒有跟媽媽正面衝突，這一點我算是學下來，當老婆碎碎唸的時候，我也學爸爸走沉默是金的路線，希望有一天修成金玉滿堂的正果。
爸爸離世時，媽媽在靈前嚎哭，一邊喊道：“對不起，我大聲跟你說話，不表示我不愛你……”對着爸爸的遺體，她默默唸着也是這一句，她眼淚崩堤，虛弱地，自責地，不捨地，送走她這一生最愛的男人。
一世人兩夫妻，你是我的整個世界，一旦一方離開，就像失去了整個世界，只是在一起生活時，厭倦也好，麻木都好，偶爾的小吵小鬧免不了，但千萬要珍惜難得在一起的感情，不要彼此傷害到無可挽救的地步，不然，當一方離去的時候，留下給你的就是一輩子的思念和怨念。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曾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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