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副刊

8年遠距離跨族婚姻侯雯詩 喜探文化差異

特約報導:劉忠萬([email protected]) 圖片:受访者提供

侯雯诗在九年前嫁给了砂拉越的原住民丈夫,然后两人在东、西马维持了大约八年的远距离婚姻关系,最近才从吉隆坡搬到东马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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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接触原住民之前,对原住民文化充满好奇与想像。在东马内陆探索的过程中,是内陆各族群给予的热情和善意让她对“文化差异”这四字持以正面的看法,因为彼此的不同才能看见差异带来的美好。女儿也因为是混血儿常常搞不清自己的身份,直到搬迁到砂拉越,在土著占超过半数的华小上课,才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奇葩”,因为砂拉越异族通婚的情况很常见。侯雯诗本身是社运份子,对砂拉越当局在对环境保护课题上的努力,有很多申诉,她希望可以给予下一代一个更健康和干净,以及永续性的生活方式。

40岁的侯雯诗是资深媒体人,目前也是一个活跃的自由工作者。她于2013年6月首度踏入砂拉越土地,与友人走访峇南内陆原住民社群。当时一众七人,两辆四轮驱动车,现任丈夫是其中一名负责载送他们往内陆闯的司机Anyi Lah(安咿拉),是一名加央族(Kayan)。他们认识一年半后结婚,迄今已9年。

她说,此前不曾接触原住民,对原住民文化充满好奇与想像。通过和丈夫的相处,她发现有许多是成长背景的差异带来的冲突。

“如厨房的垃圾桶,我是会压到满满后方便捆绑丢弃,而他认为垃圾桶肮脏,没必要去压缩用尽垃圾袋的空间。这个差异跟生活习惯有关,与文化无关。”她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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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为文化差异最明显的是语言差异。夫妻俩以马来文沟通,最大的障碍发生在意见不合时,由于她的马来词汇有限,在吵架时无法如使用中文般尽兴且能以最恰当的字眼、简易明瞭地表达,以致吵得不夠“干脆利落”。

丈夫是基督教徒,而她本身推崇“泛灵论”,即万物皆有灵。因此当谈论到宗教时,丈夫不大认同雯诗的泛灵论。虽然这也是基督教未进入东马内陆前,内陆原住民的信仰,但如今老一辈的原住民都不再谈论,甚至将从前的禁忌比喻为“black magic”。

交往时去Niah Cave,十年后带着女儿去。
 交往时去Niah Cave,十年后带着女儿去。

因为不解想像无限

当决定与原住民结婚时,在雯诗家人和好友群中像是炸开了锅。他们纷纷为她担忧,担忧的理由不外乎文化差异、语言不通等。甚至也担心她是否就此搬入内陆,过着捕猎生活。因为不了解,所以想像力丰富。

她唯向众人解释丈夫的背景:青少年时期离开家乡到外打工,不完全是过内陆的传统捕猎生活,但有假期都会回去奔赴大自然,回归短暂的内陆生活。

她也借此机会向他们介绍所认识的原住民文化、传统、生活等。

“之后有原住民社运份子Activist and communities的朋友到吉隆坡,针对他们面对的土地权益案要展开游行活动等,我的家人也承包了写大字报的任务。”雯诗说这就是接纳与支持的最佳解说了!

侯雯诗(左)在美里出席声援原住民土地权益的案件以及非政府组织被伐木公司起诉的庭案。

 

彼此尊重 文化交融

虽然在信仰的理念上不相同,但雯诗仍旧会一家人在周日到教堂做礼拜。“在教堂里听马来文的圣经、看大伙儿唱马来文的圣歌,也是一种社会观察。”

而华人过的节日如端午节、中秋节,她也注重仪式感,会购买相应的食物如粽子和月饼,在节日中与女儿享用。丈夫如果在市场上看到,也会主动买回家给她和女儿。

圣诞节时,他们一家三口会在东马一起过;过农历新年时雯诗和女儿会回吉隆坡与娘家一起过。丈夫则趁着假期回到内陆村庄打理农耕地。所谓的融合也是很自然的彼此尊重各自的文化。

“不过,有时他比我更像个华人,如在新居入伙时,坚持要有一套鸡公碗;坚持在新居安上狮头门环,以及在大妹的婚礼上坚持穿上唐装。”她啼笑皆非的说。

在侯雯诗(右二)大妹(右)的婚礼上,丈夫(左二)穿上唐装配上达雅族的传统帽子。

侯雯诗出席丈夫外甥女的婚宴。丈夫说喜事要红彤彤,所以一家三口穿起了红衣。

女儿在幼儿园庆祝国庆日的装扮。这是加央族+华裔的搭配。

混血族群 東馬常見

雯诗的女儿在吉隆坡出生,8岁前与她在吉隆坡生活,但每年的二、三个月都会飞东马与父亲相聚。由于女儿自小在吉隆坡长大,对“原住民”这三字的意义不了解,以致在她懂得提问时,会不断地问:为何父亲是加央人?并觉得自己是KaChi人(Kayan+China)很奇怪。

“在一来二往的往返东西马后,与我夫家的人相处后,随着她渐渐长大,她终于明白加央族是怎么回事,是她在校所学习的多元种族多元文化中的其中一个族群,并开始认识自己是KaChi人。”她说。

“她对于本身是混血的身份,尤其在转到美里就读华小三年级后就更加的认同与接纳,因为校内或班上就混有各种的混血族群,她也就不再觉得自己那么‘奇怪’了。”

我嫁加央族 大妹嫁巫裔

夫妻俩在为女儿取名上,也下了不少的功夫。女儿的中文名字跟母亲姓(侯),马来文名字随父亲。中英名字完全搭不上,雯诗认为这就是结合两个文化的最佳表达方式。

“她晓得,父母所庆祝的节日不一样,但同等重要,因此有时没有多加强调,但在生活中,我与女儿说中文,女儿随父亲时听着加央语。当父亲在与亲友对话间出现重复性的语句,女儿也会询问意思,在亲友们说着加央语的环境中逐渐熟悉这个语言。”

雯诗认为,现代社会包容性很大,跨种族婚姻也逐渐普遍。如她嫁给加央族,她的大妹嫁给马来人,这样的跨种族婚姻,在西马来说依然会让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在东马,跨种族婚姻更显见其普遍性。就如女儿转校到东马的华小后,身边的同学有四分之一都是混血宝宝。

“如果说跨族通婚有积极的影响,那应该就是更接近马来西亚真实的多元种族多元文化这说法,并不局限在各自展示自家文化,而是通过婚姻互相接纳。并把所谓的文化差异转为文化交流,同时也让家人朋友了解不同族群的文化特征。因此跨种族婚姻更像是道桥樑。”

情人节收到野菜,这不能说是所有原住民男人的浪漫,只能说是安咿拉独有的搞作。

重視傳統 享山野樂

雯诗非常享受远距离婚姻,然而女儿自小缺乏父亲陪伴身边,在成长中自然缺了父亲带给她的影响,为了能弥补这块缺失,他们早在2020年就已着手安排搬到东马,却碰上了世纪瘟疫,全国封锁,只能将计划搁置,直到2023年方正式迁居东马。

这种缺失,可以从女儿与其父亲在内陆度假时观察到。丈夫是在东马内陆成长的孩子,回到内陆就回归大男孩本性,在河里畅泳、奔跑于山中、捕猎、找野菜药材等。他也会带着女儿观察植物、夜里观察小动物,这些都是成长于城市的雯诗给不到的。

“达雅族是砂州最大的原住民,他们很在乎本身的文化,每个家庭一定可见到收藏籐篮、串珠服饰,以及节日或派对或晚宴上一定会跳Ngajat舞蹈,以及弹奏Sape原住民乐器等。”雯诗说,在长屋的生活如捕猎、造舟、编织渔网、农耕等,还是有老一辈的在做着。然而这些文化若搬到城市,就少了一份内陆的传统味道。

安咿拉撒网的背影,这是城市见不着的背影,是男人回乡看见河流时兴奋的背影。

打拚半生 回鄉建屋

已成土著媳妇的雯诗感慨,居于长屋的如今大部分都是老人,年轻的到城里读书、中年的在城市为生活打拚,只有节日或假期才会回乡做山里的孩子。大部分的中年人都会把赚到的钱带回家乡建屋子,为退休生活做好准备。

她认为,要保存达雅族文化,让外界与内部的链接不断,其实需要州政府处理60年来未完成的基本设施。

“进我先生的内陆家乡,依然需要四轮驱动车,从美里驶入使用木山路,大概6至8小时才能抵达。此外,大肆的伐木也导致内陆村庄频频面对水灾,以及河流污浊等问题,这些都是受到没有控制的‘发展’所致。”她无奈的说。

她建议有关当局透明化接下来会推展的绿色能源政策。“他们应与社区、非政府组织、专家对话,在开发森林前与各造达成共识,不破坏习俗地、森林保护区、河流等。并且不以发展为借口开发原住民的土地,这些都是过去数十年来原住民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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