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明周刊副刊

【這裡那裡】我的白髮朋友

西西相体裁衣的写法让我很年轻就明白了一件事情,“怎么写”比“写什么”更重要,至少更有趣吧,所以西西的小说我还是入手了一本又一本,它们每一个都把我带回到我生命中的某个时期,许多往事翻页一样唰唰唰唰翻了回来。

Advertisement

西西为什么会送我她的诗集《石磬》?今天脑里忽然飘过这个疑问。事隔三十三年,我记不清楚了……啊好像是,好像是那一年农历新年,我把我珍藏的剪纸寄给西西,至于寄去素叶还是洪范,我就真的不记得了。朴素到土里土气的动物剪纸,剪纸的红是种暗哑安静的红,我很喜欢。至于什么动物我想不起来了,肯定不会是蛇,虽然那一年是蛇年。也许是鸡,也许是猫。现在我很希望是猫。

但为什么西西会寄她的诗集给我,而不是散文集也不是小说集呢?这个我倒是记得很清楚。我记得我当年喜欢的是西西的诗,不是她的小说,我一定是很白目地把我这个想法写在给西西的信里。彼时我看不懂她的小说,虽然我极喜欢《像我这样一个女子》,还有《我城》,但看不懂不影响我对西西的着迷,西西相体裁衣的写法让我很年轻就明白了一件事情,“怎么写”比“写什么”更重要,至少更有趣吧,所以西西的小说我还是入手了一本又一本,《胡子有脸》、《手卷》、《母鱼》、《美丽大厦》、《候鸟》、《哀悼乳房》、《飞毡》,我必须把这些书名一个一个写在这里,它们每一个都把我带回到我生命中的某个时期,许多往事翻页一样唰唰唰唰翻了回来。

ADVERTISEMENT

《石磬》之后,我跟西西应该还交接过几次,不然怎么解释我珍藏的卡片当中,有两张是西西写给我的?其中一张西西劈头就写,一看我的字体她就猜到我是谁了,尽管我用别的署名,看来那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贪新厌旧地换名字了。西西还在卡上画了一个小女孩和一把扫帚。哦我想起来了,我曾经送西西一本美国绘本作家Chris Van Allsburg《寡妇的扫帚》(The Wisow’s Broom)。但我记得我更喜爱Chris Van Allsburg另一本书《哈里斯布迪克之谜》(The Mysteries of Harris Burdick),奇怪为什么我没有送她这本?西西应该会更喜欢这本开放式的绘本,十四张插图,十四个题目,十四行图说,读者必须根据每张插图,连同题目以及图说,自行在想像中完成每个故事,你不觉得这种创作手法很西西吗?

还有一本《时间的话题》是西西和何福仁一起签名送给我的,但为什么他们会寄这本书给我呢让我想想……难道是因为我那本朋友称为“白皮书”的诗集?其实不算我的诗集,只是我心血来潮为西西而做的一本书,里面收有拙作几首,精彩的是我拜托几个死囝仔画的涂鸦,自费印了一百本吧,厚着脸皮送来送去竟然送出二十多本,到底哪来那么多的朋友?剩下来的后来下场如何,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连我自己一本都没有留,也不想留。

许多许多年后,西西在《明报周刊》写“我的玩具”这个系列,其中一个星期写明信片,图片里有一张明信片上的字让我微微惊讶,竟然跟我早年字体这么相似,再看仔细一点,我笑出来,什么啦那不就是我写给西西的明信片?那一刻我好想好想重新执笔写一张明信片给她,告诉她我还在这里,还在读她,看她玩娃娃屋,看她缝制毛熊,不过后来我还是把这个心意默默收在心里,我已经没有什么希望谁知道的东西了,真的没有。我自己知道就夠了。

(文/ 圖:野東西)

Tags
你也可能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