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联想到已故达维许这首〈想想别人〉：“当你在做早餐，想想别人/（别忘了喂鸽子 ）。/当你发动战争，想想别人/（别忘了那些寻求和平的人）。/当你付水费单，想想别人/（那些只能够从云中饮水的人）……”
去年结束之前我在脸书悼念西西之后，就告别了这个社交平台，只保留了哀鸡，因为仍然愿意借助别人的眼睛来观看世界。我在哀鸡发搂几个专门分享诗的帐号，也是为了借助别人的眼睛来发现没有读过的诗。以巴冲突爆发之后，这些帐号不约而同分享了一首又一首已故或者在世巴勒斯坦诗人的诗，这才发觉我所知道的巴勒斯坦诗人，只有已故的Mahmoud Darwish与Mourid Barghouti，和在世的Najwan Darwish，以及生长在美国的Naomi Shihab Nye，还有三岁就移居到美国的Noor Hindi。
Dunya Mikhail虽然是伊拉克诗人，但她那些凝视生命中的美与恐怖的诗，由哪一国水深火热的人念出来都一样动人。波兰诗人扎加耶夫斯基说的，“唯独眼泪是世界性的”，让我联想到已故达维许这首〈想想别人〉：“当你在做早餐，想想别人/（别忘了喂鸽子 ）。/当你发动战争，想想别人/（别忘了那些寻求和平的人）。/当你付水费单，想想别人/（那些只能够从云中饮水的人）。/当你回家，回你自己的家，想想别人/（别忘了那些住在帐篷里的人）。/当你临睡前数星星，想想别人/（那些没有地方睡觉的人）。/当你用隐喻释放自己，想想别人/（那些丧失说话权利的人）。/当你想到那些遥远的人，想想自己/（说：我愿自己是黑暗里的蜡烛）。”
另一个达维许仍在世上，比我年轻，我也喜爱他的作品，但我想在这里试译他的这首〈“谁记得阿美尼亚人？”〉：“我记得他们/每个晚上/我和他们一起乘搭噩梦的公车/这个早晨，我的咖啡/我和他们一起享用//至于你，杀人凶手——/谁记得你？”
不得不又一次提到巴尔古提的〈这样也很好〉，这首诗平静得令人心痛，诗中描述人生的和谐与安稳，但这种和谐与安稳，其实是长期活在恐惧和困顿之中的巴勒斯坦人的奢望。如果我们这些比较幸运的读者读了也觉得震动，那是因为我们知道，这种和谐与安稳在各种可能的威胁底下是多么的难得。“这样也很好：死在我们的床上，/在一干净的枕头上，/在我们的朋友之间。//这样也很好：即使只有一次，/我们两手空空，苍白地/交叠胸前，/没有伤痕，没有镣铐，没有口号，/没有请愿。//这样也很好：干干净净地死去，/我们的衣服没有破洞，/我们的肋骨没有证据。//这样也很好：/死在白净的枕头上，而不是趴在人行道上，/我们的手在我们所爱的人的手中，/绝望的医生和护士围绕着我们，/除了得体的告别，什么也没有留下，/毫不在意历史，/世界是什么样子，就让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愿有一天，别人/会改变它。”
（文／ 圖：野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