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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閣】 四月

26日那早,聽到一直在獲取高額利息的投資基金竟然還是原封不動,並沒及時轉換成現款,這個末代宮娥霎時嚇得傻眼,不知該如何去變錢出來。

詩壇現代派先驅有名詩云“四月最殘酷”;但這個四月於一名在同一家公司上了四十九年班的薪水人來說,卻是百感交加悲欣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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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話短說,是一方面揮別生活已超過半個世紀的兩座谷中城市和工作將近五十年的公司;另一方面,便是在同一個月內舉家搬遷移居我城,並前後腳在喬治市與兩批不同學校的老同窗,藉同學會晚宴敍舊,在離開學堂分別為五十四和五十一年後。

如此繁忙緊張有如連環扣的節目表,幾乎要出動到人家物流公司的計算法才不會出錯。

話說從新邦初建第二年的4月10日創立的公司,經過近一甲子的茁壯成長、激烈權鬥以至最終的分崩離析,到了以收盤收場的剛過去的3月29日那天,自己成了其網中人長達幾近五十載,豈能不感慨萬千?

即使此地沒有威力強如數十顆原子彈的大地震,但“忽喇喇似大廈傾”的感覺仍然十分真實,因為一切都來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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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唯命是從的薪水人,一接到要儘快將年高六十六載的老牌公司結束指令後,便立即像隻八爪魚般活動起來,上下張羅打點,以準備頒佈終結令的股東大會到來。

批准終結公司的指令本來落於27日,也即是發放公司六十六年以來最後一次股息的隔天。但有份簽署發給銀行指示的大公子,不知為何堅持要等到他從溫哥華飛來,抵步後才來簽名。由於此拖延,本來要用來發放股息的現金未能及時到位,根本沒錢在股東大會決議前付那麼大筆的股息。

在26日那早,聽到一直在獲取高額利息的投資基金竟然還是原封不動,並沒及時轉換成現款,這個末代宮娥霎時嚇得傻眼,不知該如何去變錢出來。那是自己即使輪迴千百世也賺不到的一筆天文數目大錢啊!

末代宮娥很清楚,股東大會一旦通過收盤議案,什麼董事局、什麼公司領導層,就會立即風流雲散,公司事務從此將全盤交給收盤師處理,自己從此也就不必返工了。

這是好事一樁,在同一家公司營營役役將近半個世紀後。

苟延殘喘多活兩天

兩名收盤師都是同班的舊同窗,也是過往幾十年來的公司審計師,皆是可以放心付托且經驗豐富的會計專才。

不過在27日那天,與會的只是其一,是那名在過去數十年裡曾無償提供諮詢的老好同學。他帶着他的會計樓資深經理前來,也是另外一名認識已久的老友。

會計樓的話事人同學一開口說話,立即讓大公子等哥哥妹妹以及其他份屬親戚關係的股東聽得目瞪口呆,齊齊難以置信地望着他,因為他說的是:“今天的股東大會一通過收盤議案後,你們已不可以自發股息,因為股息只可發放在收盤前。如果你們想在29日才發股息,那不叫股息,而是資本回放。可是那個也不行,這是因為任何資本回放,只能在刊登收盤廣告的三十天後。”

在五星酒店冷氣襲人的會議室裡,個個與會者面容驚訝地望向字字驚心的收盤會計師同學,雖然難以置信卻又無可奈何。

擔任會議主席的大閨秀只好宣佈將會議展延至29日,因為28日是公假。

以為當天開完會後就被炒魷魚的白頭宮娥,只好收拾桌上的紙筆,還要趕回去辦公室寫會議報告,以及排山倒海似的最後結業工作。

心中卻有喜有悲。喜的是服務已達個人三分之二生命的老牌公司,得以苟延殘喘多活兩天;悲的是仍然一副少爺脾氣的大公子,堅持要等到他從老遠的華埠飛過來那天下午才簽銀行指示,無端端又鬧得人仰馬翻一地雞毛。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梅淑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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