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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閣】香消

曾經那麼美麗高貴的石榴街千金,卻是一臉漠然的坐在輪椅上,不只與坐在她對面的三名不同病可也相憐的老阿姨毫無交流,連坐姿也絲毫不變……

相約探訪童月美那天是個星期六上午。份屬地頭蛇的區區是自己開車前往,但也是兜了一個圈,問了一名在門前洗車的小姐姐,才找到那間療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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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間很堂皇體面的兩層樓高的大宅,好奇為何從前住在那一區時,竟從未發現有這麼一間氣派萬千的養老院。

穿過鐵柵小門後,看見和豐同學正坐在前庭的石凳上講電話。她示意區區坐在另一張石凳上,繼續她的電話教學,原來她是在指導對方如何烘焙酸酵母麵包。

兩人上一次見面已是五年前。雖曾是無所不談的班蜜,且同樣住在八打靈,就是沒有相約吃飯喝茶的慾望。過往的時光,就是如此毫無心肝地揮霍掉。

若非同學會群聊組,彼此恐怕就這樣老死不相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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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了一名狀況十分不好的舊同窗,三個過去五年從沒見過面的老同學,才有再碰面的機緣。

乘搭電召車前來的哥打峇魯同學姍姍來遲,她忙着解釋說是司機找不到路才遲到。

已經探訪過石榴姐兩三次的和豐同學是老馬識途,她穿堂入室地帶頭經過大廳,見到一名看護人員,便問她童小姐是在哪一間房。

可看護卻一臉懵然說沒有姓童的住客。折騰了好一會,才反問是不是珍妮。

和豐同學聽了,方才想起童月美確有個基督教名字為珍妮。原來她是居住在二樓。

一上到來,看見四名老太太圍坐一張長桌,似是剛吃過午飯正在休息。那時是上午十一點半。養老院的生活作息時間,都比外面的人來得早。不只午前已吃飯,就連晚餐也排在五點半前吃。然後就七早八早便熄燈睡覺,日日如此循環,想到就了無生趣。

為何區區如此清楚養老院的生活時間表?因為探訪小蘋果就曾親眼目睹。一個曾經那麼活蹦亂跳的小蘋果,由於無望的疾病而被困在一個小房間裡,難怪她見到訪客到來就會痛哭。

眼神空洞

只是曾經那麼美麗高貴的石榴街千金,卻是一臉漠然的坐在輪椅上,不只與坐在她對面的三名不同病可也相憐的老阿姨毫無交流,連坐姿也絲毫不變,就那樣張着薄薄的嘴唇,紋風不動地望着對面的牆壁,後頸置放個馬蹄形的軟枕頭,作用是護頸並提供支撐。

真實狀況果然與近照中的她一模一樣!和豐同學可能已較為熟悉她的狀況,雖沒表露太多驚訝,但也低聲說:“她比去年見到的樣子差了很多。”

太悲慘了!她原來就是這樣度年如日的呀!

向來感情特別豐富的哥打峇魯同學,已在頻頻抹淚,還躲到另一邊去,以免影響其他人的情緒。

待平伏過來後,她一疊聲的道歉:“對不起,我很容易哭。”

另外三名屋友也都是不良於行的老阿姨,其中那名印裔安娣看似三人之中最年輕的一位。原來是折斷腳才住進來休養。

問她月費多少,她爽快地答:“四千。”

我們仨輪流握着現名珍妮的手,絮絮地對她說起往事。她仍是同一個姿勢斜斜靠背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對面的粉牆。

哥打峇魯同學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她在流淚!”並趕緊掏出紙巾為她擦乾眼淚。

石榴同學逝於我們探訪的五天後。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梅淑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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