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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閣】衣櫃

聽到她連連催促去試裝,便步向房裡的大衣櫃。怎知開櫥門一看,卻是滿櫃“金翠輝煌”,那刻還以為自己是葛薇龍,誤闖入梁太太的神仙洞府。

2021年的熱帶春節,由於封城兼封國不能返鄉,只聽到二姐在電話裡連連嘆惜:“我做了十多件新衣給你,怎知道你們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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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非常時期,有無新衣可穿實屬小得不能再小之事耳,最重要還是萬萬不可呈陽。但不能回鄉吃團年飯,還是很大的遺憾。

等到解封後,第一件事當然是買票回家。其實也不算買,因為新年的票沒用上,連重新劃位也不必。

進門後,剛放下行李,二姐便迫不及待地催促:“快去看你的衣服,試穿合不合身。”

受之無愧的區區卻好整以暇:“怎會不合身喲?我可是五十年不變的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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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嘴上這麼說,但聽到她連連催促去試裝,便步向房裡的大衣櫃。怎知開櫥門一看,卻是滿櫃“金翠輝煌”,那刻還以為自己是葛薇龍,誤闖入梁太太的神仙洞府。

太艷太奢了。區區的身材體重即使五十年不變,但時不我與也今非昔比,如此華衣美服,恐怕找不到可以穿着出去的機會。

二姐還在房門外嚷嚷:“看到衣服了沒有?穿出來看看是不是合身!”

邊回應着她邊翻看每件華衣的衣料,其中有至少五六件可用驚艷來形容。怎麼穿呢?二姐太高估這個已無什麼市場價值妹妹的實力了吧?

如果時光倒流二三十年,這批新衣還可派上用場,因為有類似刊登在馬來西亞版奢華月刊《Tatler》的飲飲食食場合可以出席。

更要命的是,還未披新裝上身的雞皮鶴髮區區,那刻想到的是《圍城》中的壞鬼書生方鴻漸,對曾經一度傾心於他的留法文學博士蘇文紈的無情批評。只因為那天她穿了襲花旗袍,竟然在心裡嘲笑她不知自己不再青春,已經“卅歲”,竟然還穿得那麼花俏。

我的天!區區這一櫃子的桃紅柳綠輕紗軟綢,更不知被這個只會嫌東嫌西持假文憑的博士如何狂踩。

當年看過《圍城》後,區區一直對“卅歲”已經是老女人的評語不能釋懷。那是書中四十年代背景中一般男人的普識麼?還是那個敢敢拿着野雞大學假博士文憑,就大模大樣去大學當教授的壞鬼書生一己之言?

在資深裁縫師二姐的聲聲催促之下,區區便也似那個貪靚的香港半山小女生那樣,一件件試穿起來,並出去客廳左轉右轉照長鏡。

美到不行

蕾絲布料向來是區區的軟肋,無論是絲的、綢的或是布的,只要一看到便會雙眼發亮。而這一櫥的新裝中,便有三件美到不行的高級蕾絲及膝連身裙。

當日掛在最前面的是件純桃紅色一件頭,領口和原出身短袖口都滾上同色系的綢緞邊。領口和袖口滾邊是二姐的一貫縫紉法,除了美觀之外,也省卻額外墊布以作封邊以及人工挑衫的麻煩。

穿上桃紅蕾絲裙往鏡子一照,五十年不變的乜乜物物可不是蓋的,完全是貼身訂製的合身,唯敗在試裝的模特,是張長途跋涉後的蓬頭垢面老臉。

至於另外兩件,分別是粉紫和深紫各綴入金線和銀線的華服。綴金線的那襲,還忠實地在袖口和領口以金色的緞面滾邊。這兩襲“晚餐服”,可不是在演繹那首五十年代老歌〈銀線與金針〉麼?那天第一次看到便發起愁來:這般華麗,可以穿去哪裡喔?

其實八打靈的衣箱裡,也有件從未穿出外的珠灰雪紡釘上銀亮晶片的晚餐服,加上兩襲相同蕾絲布料的寶藍和玫瑰紅“飲衫”,已墊藏在箱底五年以上。

至於其餘新裝,雖沒這麼招搖,卻也艷麗華美得不那麼適合當日常外出穿着,連穿上班恐怕也顯得過份。

又是法蘭西蕾絲又是意大利綢緞的入口衣料,大概會像買個炸彈那麼貴吧?

“好平。全部在Kamdar買的,都是賣剩的布尾,每件不過十幾文,幾文的也有。”姐姐自豪地報價。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梅淑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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