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神奇，不久後我嘗試閉眼張眼驗視，那些千變萬化的大魔頭已不再出現。難道剛剛進來巡房的漂亮主治醫生，是名比華佗還要厲害且能驅魔的神醫麼？
六壬仙師壇座是間單層平房，多年來每週末載嬸娘到舊區的大巴剎買菜，都不曾留意這裡竟有個大名六壬的仙師。
何只是讀書不求甚解，作為李大傻忠實粉絲的年少時區區，一樣聽古仔不求甚解。當聽到李大傻整天在“大扭六壬”和“扭盡六壬”時，還以為“六壬”是當時六十年代最為流行的扭腰舞（Twist）之其中一種舞步，而且也根本聽不懂那個“壬”字。因為“壬”在廣東話裡與“淫”同音，所以過往幾百年來，都一直以為是那些平日沒幹什麼好事的跌落坑渠飛哥在“大扭六淫”。
一閉上眼便讓群魔舞了大半天後，待踏進仙師壇時已是晚上八點，只見會客室裡已坐了兩三個人，大概也是到來佔卦問事的。
環顧了神台上幾尊神像，內心仍然是空的，因為自己毫無信心，這位東方驅魔人真的是名會捉妖的天師。如果眼底的群魔不是真正的妖魔，而是本身的精神健康出了狀況，恐怕那是在仙師的法力之外了。
這讓我想起有一回在瑞獻家，不知為何他遞了本書過來叫我看，說是一名患上精神分裂症少女的病歷自述，寫得很震撼。
我接過來翻看了最前面那幾頁，果然十分驚心動魄。原來精神分裂症在開始發病時，病患所看到的物體都是呈扭曲變形狀態，連筆直的街道都看作是彎彎曲曲。那麼在眼底出現的本來金髮尤物，在一開一閉眼後搖身就變成張牙舞爪的妖魔，會不會也是精神分裂？
六神無主的區區，一時之間突然想起N年前略翻過的那本書，也不肯定究竟是邪魔纏身較為恐怖，還是精神分裂更加可怕。
輪到仙師召見區區時，只見是名身材瘦小的阿伯，他示意我坐下後，開門見山便問：“要問乜事？”
我便把那天從下午開始，每一閉眼便見到群魔亂舞的恐怖經歷告訴他，還特別說明過去三天有點小感冒。
主治醫生能驅魔？
他也不必望聞問切，劈頭便說：“你撞到啲藞嘢！”
這好像有些冤枉。自己每天循規蹈矩地上班下班，哪兒也沒去，沒去過醫院也從不看恐怖片，怎會撞到骯髒的東西？雖已預料到六壬仙師大概會這樣裁定群魔從何而來，但仍然覺得失望。而且仙師連話也不多說一句，畫了張符便叫我帶回家貼在房門上。
回到家裡，即使因驚惶失措而疲憊不堪，但仍是不敢閉眼片刻，因為只要一瞌上雙眼，群魔便傾巢而出爭演六國大封相。
嬸娘在十點半過後進房來查視，見我一直坐着不敢躺下，便為我做背部按摩以安撫情緒。但任何安撫都無效，就這樣呆坐整晚。過了午夜，想起還有醫生曾給過以作不時之需的安眠藥，便吞了半顆，過後竟也不受控制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將眼睛一張一閉以作檢測，天呀，無比猙獰的群魔又再開始大舞特舞起來。不能再有第二天同樣的情況，因為整個人已處於崩潰邊緣。於是立即致電讓司機尤斯裡載我去醫院的急診室求醫。即使是檢查出精神錯亂，也總比坐以待斃好吧。
急診室醫生聽過眼中的金髮尤物在一瞬間變作惡魔的匪夷所思故事後，加上血壓偏高兼伴有發燒，便即刻安排我入院作詳細檢驗。
然後抽血並開始吊鹽水和營養液。說也神奇，不久後我嘗試閉眼張眼驗視，那些千變萬化的大魔頭已不再出現。難道剛剛進來巡房的漂亮主治醫生，是名比華佗還要厲害且能驅魔的神醫麼？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梅淑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