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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閣】畫牆

屋裡牆上的小人畫曾給了我那麼多的愉悅,但不是屋外飽經日曬雨淋的舊牆壁,大自然在上面所留下的畫作才真正驚慄萬分。

結交超過半個世紀的吉隆坡老友,在聖誕節前夕傳了張看似幼稚園小朋友以顏色筆塗鴉的聖誕老公公全身畫像來:白鬍子配紅衣紅帽,背上似還揹了個粗線條的啡色禮物袋,手握一束妹仔葉子多過主人婆雜色花的花束,加上一個又大又長恰似政治漫畫家Zunar筆下經常出現的馬式招牌鼻子,我忍不住發笑,回他說:“好可愛。小朋友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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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大概對區區的孤陋寡聞感到驚訝,立即只用三個字回我:“畢加索”。

天呀,真是歹勢,竟然有眼不識奇珍,這幅憨態可掬的聖誕老人彩色素描,竟然是已位列神壇的一代藝壇宗師。

以顏色劃分創作時期的巨匠,根據素描畫上所誌的日期,是作於1959年聖誕節前夕,那年他已78歲,竟會創造出如此幼齒作品,而且單單觀畫便會令人忘憂,返老還童看來一點也不可怕。

像這般設色和筆觸都與畢加索聖誕老人相似的少兒塗鴉,那兩名自出生開始便與我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小女孩,曾創作了不少,有幾張我特別喜歡的,還拍下照片收藏在手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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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去年11月她們不告而別後,從此便不再看到姐妹倆共据一張小桌子,興致勃勃地不停畫畫畫。有時家裡任何可塗畫的白紙都用完了,便會央我從辦公室取不用的紙張回來,或者索性將牆壁當作畫紙,在上面天馬行空自由發揮。每次看到那些鬼五馬六的畫作,都毫不例外會引我發噱。

在屋後每早晾曬衣服那麼多年,我也是在去年12月,才第一次發現屋後方的右角落牆上有兩行以藍色馬克筆書寫的小字,湊近一看,發現還是英文,是“hi sorry Ha Ha Ha :P”。這麼可愛的Writing on the wall, 不可能是聖經裡所說的“不祥之兆”吧?但為何先說對不起還要大笑三聲呢,小傢伙?我看着那面牆,心裡有微微的痛。

而在牆上寫字的,很可能是兩人之中小姐姐那位。她自2020年3月行管令開始便已不能到校上學,也不過上了華文小學一年級才個多月,而其家人也從不和她說英語,竟然有此俏皮可愛兼用上符號笑臉的英文表達能力,真是孺子可教,如果有良好的家庭教育環境的話。

小兩歲的妹妹,一樣聰明伶俐,繪畫的說故事能力十分出色,比起大藝術家畢加索那幅潦草的聖誕老人素描,高明不知多少級數。

照片出現似人臉猙獰面目

對繪畫藝術一竅不通的區區在這裡亂發噏風,還望不會引起“影評教父”兼“畫評鐵嘴”對區區的口誅筆伐:P。

屋裡牆上的小人畫曾給了我那麼多的愉悅,但不是屋外飽經日曬雨淋的舊牆壁,大自然在上面所留下的畫作才真正驚慄萬分。

2007年假牙赴檳城度假兼當我的“不日鉅作”攝影師那次,我帶了他前往在十九歲之前所居住的史超域巷拍照。前門的一片殘垣敗瓦,固然令區區這名舊居重臨的曾經房客不勝唏噓,待踱步至那條曾經在童年時代消磨過不少時光的後巷,則更是荒涼可怖。從前那個自己曾當作觀星攬月台的長長天台,已大半段倒塌下來,屋內的天井還長出高大的菩提樹。

假牙盡責地不停咔擦咔擦,將眼前此個“若無人類,大自然將會佔據一切”的景象忠實地以菲林記錄下來。過了幾天,便收到一疊他回到吉隆坡後沖洗出來的黑白照以及共五卷的底片。

當然是先欣賞那批甚具古典美的黑白照。豈知一看到後巷的那組照片,我震驚得連手都會發抖,因為每張照片都出現一個猶似人臉的猙獰面目!怎會這樣?那天在光天化日下拍照時,並沒發覺任何異樣呀。我立即收起那疊照片,此後再也無可尋覓。奇的是,五卷底片也沒發現這批牆上畫臉的任何痕跡。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梅淑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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