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副刊

【碑藝匠心 完】為老石碑貼金 獨坐山墳也無懼

特約報導 +攝影\高寶麗

頂着攝氏37度大太陽,驅車來到巴生中路福建義山,整座山墳墳墓排列有序安靜得很,最顯眼的就是顏承福七彩遮陽傘,在灰褐參雜景色中特亮眼,見傘,就能確定這一位打石匠正開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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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承福16歲入行,擁有近半個世紀的鐫刻墓碑豐富經驗,是目前本地少有的打石師傅。一年一度清明前一個月是他最忙碌時刻,為褪色老石碑重新上金漆貼金箔添新裝,讓精湛手工在碑石上完美發揮。

顏承福是擁有近半個世紀的鐫刻墓碑豐富經驗的打石師傅。

清明節前一個月天氣酷熱難耐,連出門收件衣服也要拿傘戴帽,然而,在這高溫天氣下,墓碑鐫刻工匠顏承福卻一句怨言也沒有,他就安安靜靜、認認真真地在一座座老舊墓碑前,完成被委託的任務。

只見64歲匠人,以毛筆蘸上金漆,一橫一豎一撇一捺,仔細謹慎在舊漆剝落只留下灰色陷溝的文字上,重新上漆,隨後等上一些時間待漆料八九分乾,才把金箔一個一個粘貼在文字上,再用刷子輕輕一掃,文字瞬間金光燦爛,醒目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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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漆料八九成乾,把金箔粘貼在文字上。

“隔壁這一幅墓碑是我三年前上的金箔,如今一樣亮燦燦!”他指着隔壁一座墓碑,驕傲地開始說故事。

顏承福16歲入行,當時是哥哥先踏足此行業,發覺前景不錯就將弟弟拉進來,“當年用的石頭是馬六甲石和檳城石,我們不會寫字,請來識字的師傅用毛筆把字寫在墓碑上,然後以鐵錘和鐵鑿,一個字一個字鐫刻,打一幅墓碑最少要兩三天。”

碑石打好後由羅里載上山,交給風水佬處理,鐫刻人負責的部分在此結束。

鐫刻工具。

貼金工具。

對貼金絕不馬虎

想當年因為讀書不多,也沒有其他工作可供選擇,只能靠一雙吃得起苦的手,完成一個一個鐫刻工作。“每時每刻都在鐫刻,很辛苦很累,不像你們這麼好命,有冷氣吹。”他笑道。

這麼炎熱的天氣,這麼冷寂的山墳,難得有人找到來說說話,顏承福話題特別多。

其工作早年是在工場專門鐫刻墓碑,18年前半退休,只是承接上山鐫刻新字以及貼金的工作,孩子都希望他退休,但他覺得在家太悶,寧可曬太陽,聽鳥聲。

“如果是雙穴,當第二位死者下葬後,我就帶來工具,在石碑上鐫刻出死者的逝世日期,鑲嵌照片,把紅色字體轉換為金字。”

顏承福示範如何在墓碑上鐫刻第二位死者的資料,由墓後俯下身子的姿態工作起來更加方便。

顏承福強調,他對補貼金字的要求很高,不是單純塗上金水,而是先上一層金漆,再貼上金箔。“金水不耐,顏色又死,過兩三年就褪色,又得重新修補。金箔可以耐八年十年,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亮,散發自然奪目光彩。”

清明節前訂單多

薄薄一片大概一寸平方面積的金箔夾在兩張半透明紙張中間,掀開其中一張紙,立刻就得把金箔貼在字體上,否則風一吹來,呼的一聲隨風飄揚。

“金箔很貴,還要特地從中國進口,小小一張就兩塊多,飛掉兩張,我的咖啡也跟着飛走啦!”

大熱天下萬里無雲,有自然風吹來顯得涼快,但若無風連樹葉也懶得動一下,顏承福坦言,叫人難以忍受的熱天氣吸引不到年輕人接班,現代人喜歡冷氣及舒適的工作環境,這一行已經成為夕陽事業。

“我想巴生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做吧,這也是為什麼在清明節前一個月可以接到不少訂單,這麼大的一座墳場只見到我一個人。”

無論熱天雨天,有風無風,顏承福在大大的遮陽傘下偷來一絲內心的清涼,拿起刷子刷刷刷,金箔緊緊貼在字體上,亮閃閃,讓他為自己的作品感到滿意自豪。

遇靈異事當沒事發生

雖然有言道百無禁忌,但顏承福卻選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在空蕩蕩無一人的墳場,還是聽話聽教比較安全。

“我沒有什麼特別禁忌,但往往下葬後一兩個星期的新墳,會有氣味散發。我接獲工作拿了工具,在石碑上鐫刻下第二位死者的死亡日期、補金等等,有時會聞到氣味。我就靜靜的打,不說出來。曾經試過講出來,氣味就更加重了。”

為了驅趕氣味,他有時候索性拿起香煙,一抽一呼,煙味自然蓋過氣味。

他也曾經試過在工作時,聞到空氣中飄來的風油味,“老人家喜歡塗抹風油,聞到風油味我也靜靜不出聲,當成平常沒事。”

在寂靜的偌大墳場,顏承福曾經因為感覺無聊寂寞,打開手機播放老歌,結果感覺背後一陣涼,似乎有人站在背後一起聽歌,從此以後,他就再也不敢在墳場播放歌曲了。

“我播放老歌,也許對方也喜歡聽老歌吧……哈哈,以後再也不敢播放了。”

“現在都是小鳥唱歌給我聽,有時候風也來和聲玩一下,有聲音陪伴至少不會悶,但說實在,我已經習慣了。”

頂着烈日勞作趕進度

顏承福每一天早上七點就上山工作,他帶來所有工具,當然不忘帶來兩大瓶至少六公升的水,以及打包好的午餐。

“我七點就來到,早上天氣涼快,九點開始逐漸變熱,現在中午一點多,是兩個大太陽頂在頭頂上!”他苦笑。

早做早收工是他的理想,下午太熱,最好能夠提早下班回家。

“午餐也不出去吃,一來不想浪費時間,一來一往找停車位花至少一個鐘。再來是塗上金漆後需要等八九成乾才能貼金箔,若出去吃遲了回來,太干了金箔貼不上去,又得重新上漆,耽誤進度。”

每天兩大瓶水是必備,“昨天天氣攝氏39度,如果不喝水哪裡可以?”

大大的遮陽傘是他最不可或缺的用具,天氣太熱就把傘拉高一些讓涼風吹進來,雨天則把傘拉低一些,避免雨水濺進來弄濕金漆,影響開工。

這是講求良心的行業

顏承福在墓碑鐫刻行業有近半個世紀之久,他認為隨着時代進步,科技幫了很大的忙,以前一個墓碑要一個星期才能完成,但現在幾個小時就可以打磨出一幅。

不過,他說,無論時代如何變遷,這是講求良心的行業,入得這一行就要對得起良心。

“我收了錢就要把工作做得盡善盡美,死人當然不會知道……是嗎,他可能會知道,哈哈。

“當我把一幅墓碑補金補得閃閃發亮,我開心,相信躺在裡面的那一位也會開心,自然會保佑我平平安安。

“貼金是手工活,在髹上金漆時一筆一劃要精準到位,漆出線用天那水洗掉,貼上金箔時才會漂亮。”

看着顏承福小心翼翼拿起毛筆,謹慎在剝落舊漆文字上重新上漆,認認真真毫不馬虎,貼上金箔刷子一掃,墓碑上的文字在墳場裡現出金光,耀眼奪目。

相信這一刻顏承福內心是自豪的,如此一位匠人,無疑就是墳場裡一道靚麗風景,也是難得的文化遺產。

顏承福無疑就是墳場裡一道靚麗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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