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副刊

【滇藏川大三角 完】徘徊湖邊的喇嘛文化

報導 +攝影\陳潭深

過去貧困的摩梭父母多讓兒子寄宿在喇嘛寺院接受基本教育,包括學習藏文、佛教經典和宗教禮儀。18歲後選擇繼續留寺出家的,都期望到拉薩學佛,能考獲最高資格的格西學位者,則有望當寺廟住持甚至成為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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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蔽松林中的落水日尊寺。

2008年3月,我們飛抵雲南昆明後,朋友勸勉我們迴避永寧鎮,特別是那所扎美寺的喇嘛,原因是西藏首府拉薩才爆發3.14騷亂事件不久。喇嘛教以西藏為中心,而主導拉薩政治的黃教派控制了扎美寺,故騷亂立即使永寧成為政治敏感區,但我們還是去了永寧鎮。

3月14日的騷亂是一些拉薩藏人發動的,過後四川和甘肅兩省的藏族激進分子也在藏區展開抗議行動,另外遠在印度和尼泊爾的藏人喇嘛也有相關示威活動。這場原是針對中共政權的事件很快就演變為針對漢族平民商店的打砸搶暴事件,官方統計有18名平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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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3月28日從昆明去到麗江那天,在古城內身穿制服手持衝鋒鎗、長鐵棍的部隊人員還在遊客行列中穿梭巡邏。駛向瀘沽湖的高快客運過了寧蒗鎮後,開始有武警設路障檢查車輛,以及登車審閱搭客身份證和翻查行李。原來當局收到情報說有喇嘛從印度回國,計劃在永寧發動聲援藏人的3.14行動。

在永寧鎮街道上到處看到解放軍人,當天下午我們在街上一家熟悉的小食店用餐,旁邊幾名年輕軍人也在店裡吃飯。妻子雁虹因多看了解放軍人兩眼就招來粗聲粗語:“看什麼!不准看!”

解放軍浩浩蕩蕩晨跑

解放軍在拉薩事件爆發後的第二天就開入永寧鎮上,很多士兵屯紮在扎美寺附近。兩周後鎮上還有百多名解放軍人駐守。他們每早浩浩蕩蕩地晨跑,沿皮匠街從農貿市場前跑到扎美寺附近,來回經過張貼在大路兩旁的標語,警戒民眾勿搞“反社會”活動。其餘時間軍人有的在街上巡邏,有的上招待所賓館查閱住客登記,特別留意來自國外省外人士。

在鎮上我們先去了永寧中學探望信徒學生,以及給幾人做了聖經跟進教導。另外,我們乘車從學校進入拖支村探望另一位學生,她的母親是藏族而父親是摩梭人。然後我們也進了扎美寺找一年前接受福音的兩名年輕僧侶,才知悉他倆已被調到另個寺廟。

瀘沽湖周邊的摩梭人可說是全民奉教,信奉摻雜了多神教、薩滿教和祖宗崇拜的達巴教。隨着與周邊文化長期互動,摩梭人已深受藏傳喇嘛教和普米族汗歸教的影響。

如今我們在湖邊常見到當地男女長者,一手轉動嘛呢輪,另一手握住一串唸珠,邊走邊念六字真言“俺嘛呢叭咪哄”。途中碰到嘛呢堆他們就繞行一周,碰到燒香台則焚松枝獻祭。

湖邊的樹上、屋頂和庭院及遠處的山腳、山腰和山峰常看到五色柳條的嘛呢經幡隨風飄蕩,說可借用風力將風旗的經文散佈到山谷外。

藏文化影響人民的物質和精神生活。

接觸兩派喇嘛 僧侶接受福音

黃教(格魯派)在16世紀中期從西藏傳入摩梭地區,受到當時摩梭土司的大力支持,資助這棟建於1556年的扎美寺修復得富麗宏偉,並邀請藏族喇嘛來當住持及掌教。逐漸地摩梭土司建立了一個傳統,由長子繼承土司官職,次子成為土司府總管,三子成為扎美主持人。

出入藏文化區十多年來,我們接觸了黃教和黑教兩派別的各等級喇嘛,有好玩的童僧、考獲格西(博士)學位、擁有活佛身份和自由身僧侶。

我們第一次踏入扎美寺是在2003年10月,而在2007年4月妻子雁虹才有機會在扎美寺正殿外將福音傳給21歲的洛桑吉巴和17歲的松那品叢僧侶。一年後回去扎美寺時已見不到他們,我們猜測是寺方發現他們接受福音而把他們調走。

另外一名在同年4月接受福音的僧侶是四川左所黑喇嘛寺的喇華勇。當年30來歲,出家6年的喇華勇是黑喇嘛寺資深喇嘛益石松努與肖淑明女兒喇品英走婚所生的一名兒子,也就是說,喇華勇是左所末代王妃的孫子。

永寧鄉是黃教喇嘛的天下。

寄宿寺院學佛 男孩胸懷憧憬

過去貧困的摩梭父母多讓兒子寄宿在喇嘛寺院接受基本教育,即學習藏文、佛教經典和宗教禮儀。政府規定寺院內的孩子到了18歲,可選擇繼續留寺出家還是還俗歸家。那些選擇留下的都期望到拉薩學佛,能考獲最高資格的格西學位者,則有望當寺廟住持甚至成為活佛。

活佛擁有極崇高地位,他是神與人之間的中介,專職主持宗教禮儀,平時閉門修持,在法會時才出來接受教民朝拜。就算圓寂了,多數的活佛都可以尋覓靈童作為“轉世”,再投生於世。

對窮人家來說,孩子有幸被鑒定為某某活佛的“轉世靈童”當然最好,由寺廟負責栽培他成為寺主。要不然,如孩子學習能力強和家境經濟條件好,他們還是能自費到西藏甚至印度深造,有朝一日可在喇嘛寺擔任要職。

摩梭男孩在扎美寺接受藏文教育。

首名摩梭人活佛 經歷苦難歲月

生於1929年的羅桑益世是特殊例子,他本是永寧土司大總管的兒子,卻是第一位成為活佛的摩梭人。原來他在3歲時被鑒定為轉世靈童,5歲在扎美寺學藏文,14歲到西藏學習藏傳經文。在1955年26歲那年,羅桑益世成為格西,也使他成為首位考獲輝煌的學術成就的摩梭男生。

隨後出任扎美寺住持期間,他卻經歷了廿多年的狂飆歲月,即從寧蒗叛亂到反右運動、大躍進和文革,羅桑益世痛失了母親和哥哥,他本人也只能靠放牛和縫衣而活。他於1979年獲平反及恢復在扎美寺的一切地位,我們在2003年首次到訪扎美寺時他在裡面,但我們卻沒想過去拜會這位74歲的永寧活佛。

多年後在2017年10月19日那天出現在扎美寺時,我們卻意外地會見了羅桑益世的繼承人關家益世活佛。關家益世活佛也是永寧地區的摩梭人,在2011年5月繼承羅桑益世的法位。他說自己是“從小就當活佛”的轉世靈童,在拉薩受訓多年後才回扎美寺。

當時扎美寺在進行着地震後的復修工程,我們在一間擺滿宗教性的製品的小房與關家益西見面。談到教育扶貧時,關家益西說扎美寺在四川汶川地震後就一直資助400位孩子的教育費。只是當話題轉到聖經對罪的觀點時,這位50來歲的活佛顯得不耐煩,我們也在話不投機下結束了這段30分鐘的交流。

苦讀成才格西 親切謙虛好學

第二天我們會晤了另所喇嘛寺住持──日尊寺的恩慈格西,留下美好的回憶。

日尊寺(也叫格登姿寺)矗立在瀘沽湖落水村背後的山丘上,從大路旁沿泥路爬坡一個多小時才到達。之前我們曾兩次徒步到這所老舊的喇嘛寺廟,在那裡碰到了親切健談的中年喇嘛格桑和數名小僧侶及幾隻藏獒。

我們這次發現上日尊寺變了,登山的泥路已改為石路,舊喇嘛寺猶在但不遠處多了一棟宏偉大雄寶殿;從落水的湖邊可清楚望到這所金黃色的漂亮寺廟在山腰松林中。

就那樣,嶄新的廟宇配上了新住持,又是位在瀘沽湖邊長大,靠苦讀考獲格西的摩梭孩子。他在1984年13歲時開始在當地喇嘛寺當童僧,21歲那年去了印度卡納塔克邦(Karnataka)首府班加羅爾(Bangalore)學佛成為格西。恩慈格西在2013年42歲時回國。

當天恩慈格西見我們在寶殿外,知道我們的背景後主動邀請我們進去大雄寶殿裡面坐,在隔着一條通道面對面盤坐着與我們交談一個多小時,談三世道、六道輪迴及基督教思想。他給我們的印象是謙虛好學,間中會嚴肅有禮貌地提出幾個關於基督教的問題,並樂意接受我們送他的聖經等福音材料。

謙虛好學的日尊寺住持恩慈格西。

堅信靈魂不死 三步一磕求道

與喇嘛談福音有一定的難度,他們堅信人死後其靈魂不死,生死輪迴沒休歇,因深信業報輪迴,所以他們強調約束身心,修成正果。在通往拉薩的公路上,偶爾看到朝聖者堅持三步一磕頭的苦行跋涉,為要能轉世入更高的一道。

後來在瀘沽湖周邊和山腰間,特別碰到轉山節等摩梭祭祀節日時,到處看到藏文經幡隨風飄揚。摩梭人為嬰孩取名、舉行成丁、葬禮、驅魔趕鬼時,要花費一筆費用邀請喇嘛來主持。

一天我在落水湖邊遇到2012年5月認識的日尊寺喇嘛格桑。他說離開日尊寺後一般上在落水住家的經堂修煉。“每年有幾個月時間受邀外出建佛塔及主持法事。”

相信在以後的日子,藏文化會繼續在滇藏川大三角內發揚,或許更多像格桑的“自由身”喇嘛會出來為摩梭等民族提供精神生活的各類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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