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副刊

【滇藏川三大角 1】瀘沽湖畔 貧童力爭上游

報導 +攝影\陳潭深

山道險峻曲折的中國西南滇藏川交界的大三角地帶自古就已經有人通過山間古道互相來往了。在橫斷山脈險峻清幽的高山險谷之間,茶馬古道盤桓其中,各民族極具特色的民俗文化和宗教思想也隨着車馬往來而廣泛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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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曾在這荒僻交界處尤其是瀘沽湖周邊扶貧傳福音20年,回想那些年在其間走動,頻繁往來遇見的人與事,都教筆者懷念不已。

蒗放村已洗脫昔日的貧乏落後。

在1999年8月25日,我們飛抵雲南省會昆明,再乘車到麗江。在那裡,我們臨時決定前往享有“女兒國”之稱的瀘沽湖。

抵步後我們立即被這高原湖泊的優美景色和濃厚的藏文化吸引。在隨後的20年間,我們回去瀘沽湖周邊推動扶貧福音事工約20次,直到2018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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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段歲月裡,我們實際上是在滇藏川大三角的橫斷山脈裡走動。大三角涵蓋雲南、西藏、四川的荒僻交界處,曾是各路馬幫的交匯點,也是藏傳佛教通過茶馬古道傳入橫斷山的深處。大三角是個多元民族居住的區域,主要有摩梭、普米、納西、彝、藏和僳粟族。在1950年代民主改革前,瀘沽湖周邊的民族受摩梭土司的統治,長久以來深受藏傳佛教和藏文化的影響。

在大三角侍奉除了接觸到寶貴的民族學課程,最教我們懷念的是多年來所接觸的瀘沽湖畔孩子,如今這些孩子已長大為人父母了,其中兩個是普米族堂姊妹楊春秀和楊春艷。

那一年的8月29日星期天早上8時,我們4名馬來西亞人和一名叫陳良的中國人,乘一輛中巴離開麗江縣城,橫跨金沙江取道永勝、戰河、寧蒗縣城,在晚上7時抵達瀘沽湖的落水村。車程11個小時對我們幾個城市人來說是個挑戰,但出現在眼前的迷人景色使我們忘卻了疲乏,興奮地入住普米人曹學忠經營的民宿。

落水村富起來

瀘沽湖位於雲南寧蒗彝族自治縣永寧鄉和四川鹽源縣瀘沽湖鎮(左所)的交界處,這淡水湖水面高度為海拔2690米,水域面積51平方公里,水深40至93米之間,湖岸線長43公里。瀘沽湖水清澈碧藍,是中國最清澈的湖泊之一。

瀘沽湖周邊屬暖溫帶山地季風氣候,夏溫不高,冬溫不低,雨天較少,光照充足無酷熱,每年只分乾濕兩季。當時的落水村寨共有82戶人家,分上下兩村。曹學忠民宿位於上落水村,擁有44戶,以普米族人為主。

在1992年瀘沽湖周邊獲准對外全面開放,接着下來在1994年瀘沽湖被列為省級旅遊區,落水村在1995年通電,1996年通電話及1998年通有線電視。在1999年那年,麗江途經寧蒗到瀘沽湖那路段已成為主要旅遊道路,拓寬改造後的路面鋪上柏油或彈石。落水村也因此成為遊客首選落腳的村寨,外地商家也大量湧入向沿湖村民租用或收購土地修建店舖旅社,經營旅遊業。就在滇川兩省合建一條環湖公路期間,落水村已登上雲南省農民人均純收入榜首地位,成為麗江市十大富裕村之一。

表明身份免節外生枝

抵落水後,我們按陳良建議入住曹學忠的民宿,因之前他到過瀘沽湖,與曹學忠有接觸。入住後不久,陳良說他感覺學忠“可能是屬公安單位”人員。當下我們立即提高警惕,並要我向曹學忠表明本身是馬來西亞的新聞工作者,來瀘沽湖的一個目的是撰寫專題報導,同時要求他協助安排我在瀘沽湖周邊做些採訪。

另一方面,我的妻子林雁虹,傍晚在湖邊溜躂時碰上了普米女生楊春秀。原來那裡常有來自湖畔村寨的孩子,揹着自家種的蘋果、山上撿來的核桃及湖裡打撈的小銀魚,向遊客推銷及講述一些使叔叔阿姨同情不已的小故事。就那樣在落水湖邊,14歲的春秀聽到了福音,並跟着雁虹做了接受耶穌的禱告,還說好明翌日早上要帶我們去她在蒗放普米村的住家。

當晚高原夜雨斷斷續續滴答不停,第二天清早整片大地格外濕漉漉冷颼颼,但春秀已帶着13歲的堂妹春艷來到曹學忠民宿門外。於是我們按照計劃,由林雁虹、何愛玲及陳良進去蒗放村,我和張華耀則留在落水村做採訪。

早年瀘沽湖邊賣小魚的村童(左為春秀)。

和入村組員失聯9小時

當天我給38歲的曹學忠做了訪談,知道他是村裡少數高中畢業的知識分子,他好像說自己是一名“幹部”但沒說隸屬哪個政府機關。他也說目前已“下崗”但偶爾還會被召去參與湖周邊電流電纜的建修工作。除了曹學忠,當天我也採訪了永寧鎮上的喇嘛和鄉政府官員,以及上落水的醫務人員和副村長。

只是採訪完畢回民宿休息時還不見3名入村組員的蹤影。那年代我們沒有手機,眼看天逐漸黑了又下着小雨,就開始憂心忡忡,坐立不安。還好不久後他們終於帶着濕透和疲累的身軀回到民宿,那已是整整9個小時的失聯。我們耐心等他們沖洗完畢後,大家聚集在房內聽3人講述當天的經歷。

到訪蒗放普米村遇險

3名入村宣教的組員披露,原來那天早上他們用了兩個多小時跟着春秀和春艷從落水村走到蒗放村春秀的家,見了她的媽媽、爺爺和兩名妹妹春獻和春芬。原來春秀在二年級時失去爸爸,據悉他是因不能忍受病痛折磨而投湖自盡。

雁虹說,她帶來了“耶穌傳”錄音帶可讓大家觀賞,結果以70元人民幣代價,在一家擁有視聽器材的家庭播放,給約30名普米、摩梭和漢人觀看。在播放時候,春秀聽到一些男人用普米話說散場後要“修理”幾個在場的外地人。機警的春秀立即悄悄向他們匯報,頓時大家感到慌張,知道必須立刻離開現場。

冷靜的陳良認為不可從原路撤退,因那些普米人很快就會追趕上來。這時勇敢的春艷和媽媽已衝向湖邊跑,要給他們預備從水路脫身的小船。

隨即是驚魂的一幕,肇事者在發現雁虹等人潛逃後立刻追出來,有的踏自行車、有的跑步,實際上一些肇事者曾在他們身旁衝過,但卻好像沒發現他們似的。

到了湖邊時,春秀說:“那幾個男人說你們是壞人來欺騙村民,但我內心清楚知道不是那樣,我相信你們的話!”此時她的媽媽把“豬槽船”划過來。就那樣春秀、春艷和媽媽合力把船划向落水村去,最終他們3人就在夜雨中平安返回曹學忠民宿。

那晚大家在心有餘悸下熬過一個難以入眠的長夜,在第二天上午車子順利離開了落水村後,我們才能收拾心情返回昆明。

豬槽船曾經救我們脫離險境。

重返瀘沽湖發教育基金

一年後同樣是8月,我們又回到瀘沽湖,主要是要進入蒗放村跟進信徒。同行的有我們夫婦倆、葉國強和張秀芳共4人,而中國那廂有陳良和兩名同伴。

在春秀的家裡,我們代表教會送給這戶普米家庭一部自行車及春秀的1000元人民幣教育費,資助她返回蒗放希望完小復課。自從她的父親離世後,家裡只能讓兩名妹妹上學,天資不錯的春秀唯有輟學。此外,我們也給春艷及其他兩位同村孩子每人分發300元教育費。

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們繼續在瀘沽湖一帶分發有限的教育扶貧基金,所涵蓋區域也擴張到40分鐘車程外的永寧鎮。那是因為鎮上有一所永寧中學,是瀘沽湖孩子小學畢業後上初中最靠近的學校。在2003年,楊春秀總算在那裡年唸完初一才出外打工。

春秀的妹妹春獻,和春艷的妹妹春琴,較幸福,她們在永寧中學唸完初中後,有機會繼續到寧蒗鎮上高中。隨後,我更有機會為她倆從香港取得部分資助,幫助他們在省內修完大專課程。

這些在橫斷山脈長大的孩子,在貧困環境中展現了自強和毅力。春秀離校後有好幾年在國內大小城鎮打工,當過美容助手、工廠員工、建築工人,也挖過蟲草、開過小賣部、擺過地攤。在2009年春秀返回蒗放村老家,後來與一為湖邊的普米青年楊智勇結婚。

媽媽努力賣菜攢學費

春秀性子沉着話不多,少於表露內心世界,但從五年級的作文可看到她對身邊事物的深刻感受:

“有一次,我上四年級的時候,家裡沒有錢讓我繼續上學,但媽媽對我說:“不要緊張,過幾天就會有的。”第二天早晨,媽媽揹着一籃菜到七八公里外的落水村去賣。賣了很久。媽媽說:“學費夠了拿去吧。”說完她從兜裡拿出一大把錢,媽媽對我真好。”

春艷則常在言行上表露她的開朗、樂觀、感恩心態。同樣的在頭幾年,春艷也離開瀘沽湖在外省打工,後來還嫁給一名浙江的漢族年輕人。她在2011年9月的手機短訊裡說:“感謝主,我們都還好的!我們有兩個兒子,大的5歲小的4歲。孩子在湖北(婆)家,我們在浙江寧波(工作)。感謝主,聯繫到你們,很高興!請放心,我有去教會(喜樂泉之家),也加入了小組。至於丈夫,有時還會和我去做禮拜的……”

在2017年見到春秀和春艷時,她們已各自養育了3名孩子。

如今春秀(左)和春燕(右)已為人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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