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副刊

【清明話客家道士3 】 猶如陰界律師──為亡靈引路通關

特約報導 +攝影╱高寶麗

超度法會是殯葬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在華人傳統習俗裡,超度法會會根據不同的籍貫而有差別,除了語言表達,其儀式和內容等方面也大異其趣,隨着社會的演進,精簡的佛教儀式也越來越受到接納,可謂百花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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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道士黃敬良在此領域擁有18年的豐富經驗,從初入行接受師傅的嚴格訓練,一步一腳印由雜役開始做起,曾經在高壓下背誦經文而抱頭痛哭想放棄,然而,每一次的服務亡靈工作都帶給他心靈巨大的滿足,受委託以一己之力協助亡靈在陰界一關一關地順利通關,是他堅持下來的暖心理由。

黃敬良在破地獄時,以真功夫展示實力和專業。(受訪者提供)

從當初被稱為“師傅仔”,到現在被尊稱為“黃師傅”,客家道士黃敬良在這一個領域已經走過大約18個年頭,在殯葬行業穩坐一席之地。

“以前大家都稱呼我們為道士或者喃嘸佬,現在也有被稱為師傅。在我國,不同的籍貫都擁有專業超度道士,在儀式上和誦經上雖有差異,但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幫助亡靈在這短短的三天兩夜,或者五天四夜一關一關地走過‘關卡’,順利到達應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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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多人的印象中,道士的工作就是為先人超度接引上路,道教的超度儀式繁瑣感覺很好看,就如在變戲法一樣,殊不知,在每一套儀式的背後,都有不一樣的含義,一點也馬虎不得。

畢竟,這是一個重要時刻,是亡者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重要時刻。

“如果想讓大家明白道士的角色,我就這樣解說好了,道士就是先人的律師,我們在地府裡為先人引路,辯論功過,指導通關,為先人的路程。”

黃敬良的父親是一名義山管理員,他自幼就在義山跑動,和兄弟姐妹在義山玩樂就好比在遊樂場一樣,殯葬墳墓拜祭統統都見慣不怪,怕嗎?一點也不怕。

14歲那一年輟學,機緣巧合之下向客家道士學習客家殯葬超度法事,從此就往此領域鑽研,沒有出去過。

當初的“師傅仔”已然成為黃師傅,電話一來拿起行裝就出發,因為他知道,此刻正有孤寂上路的亡靈在等着他指引!

客家道士黃敬良初入行時,曾在高壓下背誦經文抱頭痛哭想放棄,但如今每一次服務亡靈工作都帶給他心靈巨大滿足,是他堅持下來的暖心理由。

由雜役做起

背誦經文背到哭

“當年還是懵懵懂懂的,有法事就跟着去服務,都是做一些雜役,例如收香、設壇、佈置道場、擺陣,看師傅的眼色吩咐家屬跪拜等等。”黃敬良娓娓道出來時路。

一段時間之後,他由雜役升上一級,加重了任務負責打鼓,這鼓也不是隨便亂打的,需要根據鼓版以及配合師傅誦經的節奏,不可出錯。幾個月之後,他的職務又再升級,學習唸誦經文,十多部經文每一部都要背得滾瓜爛熟,是整個訓練過程中最艱辛的一段路。

“在當雜役時,就已一步步學習整個法事流程,一步一腳印慢慢學習。”

背誦經文是一段最痛苦的過程,“十多部經文每一部都要背起來,我最大的難處是連客家話也說不好,因為我本身是福建人,因此,更是難上加難。”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段流了許多淚水和汗水的經歷,背誦經文背到三更半夜,連在睡夢中也背誦,背不熟師傅一個鞭就揮下來,欲哭無淚,他甚至想過半途逃離……多年之後往回看,這其實就是生命拋出來的磨練,他慶幸當初沒有放棄。

“為先人超度是一份非常有意義的工作,雖然過程很辛苦,但看到自己能夠完成每一次的磨礪,讓先人獲得超度升天,內心也很安慰。”

黃敬良最常使用的兩種法器:搖鈴和筊杯。

從超度到旺山 儀式很繁瑣

客家超度儀式擺陣全憑真功夫,黃敬良以專業和實力贏得聲譽!

學習超度法事的過程雖然辛苦,但這一步一步走來,黃敬良以專業贏得良好聲譽,接案子接到外州去;“我做超度一點也不馬虎,法會誦經、超度儀式、擺陣統統都落足心思做足功夫,一些家屬甚至有時候要求簡化,我都會跟家屬分析其中的重要環節,讓家屬明白儀式背後的意義。”

黃敬良協助先人的亡靈走過“關卡”,順利到達應該去的地方。(受訪者提供)

請黃敬良分享超度儀式和經文,原來,其內容就可以媲美厚厚一本的博士論文。

“第一天的超度儀式所用上的經文和儀式就包括《安靈》讓先人吃飽飽好上路,《上孝》當天子孫披麻戴孝,《發關》是一個奏表,開通冥間之路,《招魂》則是把先人的魂魄招回來,《藥師》是要解除先人生前的病痛,懺悔今世的罪。”

黃敬良準備“沙龍”,目的是破地獄。(受訪者提供)

第二天的儀式包括造“沙龍”,目的是破地獄,希望在地獄受的刑罰可以減輕,沙龍裡頭備有銀角,儀式後子孫可以取回去,寓意先人留給後輩的衣食,“此外還有‘過橋’儀式,就是等同民間的查案,我們猶如律師幫忙先人陳情,若是男亡者要拜黃河,女亡者要拜血盆。”

與此同時,為亡者準備的金童玉女、靈車、傭人、金山銀山、金橋銀橋開光,都是道士的職責。

最後一天的儀式是出殯,道士需要主持封棺、拜祭、繞棺等,隨後到山頭棺木下葬,給後輩脫孝,再者一些需要承接香火回家安置靈位。

“頭七、回魂日、一百天內上祖先合爐、旺山等等都需要我們在場協助。另外也有人要拜對年、三年的……儀式非常繁瑣,而且每一個地區的習俗都不一樣,我們道士入鄉隨俗,依照家屬的要求完成每一次法事服務。

工作不定時間長 恐後繼無人

超度法事應傳統習俗的要求,是一門不會沒落的事業,然而,隨着時代的變遷,法事要求卻越來越簡便,與此同時,此行業也面對後繼無人的窘境,年輕一輩對超度道士這職業興趣缺缺。

“的確,一來它的工作不定,一些時候排期爆滿但一些時候卻很閒,其次是服務時間長,法事會進行到很夜,疫情之後法事被提前到9點結束,在90年代是到凌晨的,因此年輕人不想做,再者父母也不鼓勵孩子入這一行。”

“主持殯葬儀式的時候可能面對日曬雨淋,甚至有時候要半夜三更起來‘拾金’,這些都是道士的責任,我們接下任務後無論如何也要順利圓滿的完成。“

黃敬良認為,超度法事是華人的傳統習俗,是接引先人到極樂世界的過程,是圓滿的一件功德,讓亡者安矣,家屬也安心,這份內心的成就是其他行業難以求得的。

他特別強調,若這一份傳統習俗因傳承問題而消失,是件非常可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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