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副刊

【海上吉普賽 登岸求學 (下篇)】學習中心缺師資無電供 巴瑤童求學路求援助

報導 +攝影 / 黎添華

“Malaysia”一詞,您一定不陌生,甚至不覺得會書寫這詞匯有什麼了不起。但,對無國籍的巴瑤族孩童來說,能書寫這個詞可說是意義深遠,因為這不但象徵他們掌握了書寫能力,同時也似乎讓他們對這片土地有了歸屬感。哪怕這份歸屬感對一些人而言,是何等的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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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正當巴瑤孩童以為自己的命運即將因為識字而得以改寫之際,連串打擊卻相繼而來。原來,即使巴瑤族孩童終得以登陸了,但卻不見得就可以上學,而就算他們極欲上學識字,眼前的路也是困難重重。

過去數百年來,東馬一帶的巴瑤族一直是區域內一個尷尬的存在。因為沒有國籍,他們無法登陸,即便過去幾十年來,因為人道立場及政治考量使得他們獲准在沙巴一帶登陸駐紮,但他們卻始終無法享有與國人同等的福利和權利。

所幸,隨着人道意識高漲,越來越多非政府組織開始向他們施援,而檳城峇央峇魯獅子會及沙巴獅子會在沙巴巴瑤村落聯手打造的學習中心,就是其中一個為當地孩童提供教育的單位。可惜的是,這所學習中心目前已因面臨種種難處而暫停運作。

起初,當地絲綢獅子會前會長許淑瑩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她說,由於不受政府承認,該學習中心根本無法獲得政府的資助。因此,該學習中心的教師的月薪一直是依靠當地善心人士的捐助,以及村長安蘭的私人津貼來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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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隨着冠病疫情解禁後,許多人開始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之前在學習中心任教的多名老師,也全都因為有更好的選擇而相繼離開。

800低薪留不住老師

“原本還有2名老師願意任教,但他們過後開始覺得薪水少,甚至難以支撐日常開銷而離職。這也是人之常情,我們也不能怪他們。”

面對這樣的無奈,許淑瑩坦言,這或許是因為大家在打造學習中心之前,對老師的薪金一環欠缺更長遠且周全的計劃,以致老師最終相繼離開,而學習中心也只好無奈暫停運作。

村長安蘭披露,每名老師的月薪只有約800令吉,離最低薪金還有數百令吉之遙,甚至連移工的薪金也不如。在通貨膨脹加劇期間,學習中心教師也陷入入不敷出的情況,所以區區800令吉的薪金實在難以吸引師資。

巴瑤孩童非常渴望學習。

環境欠佳影響學習

除了缺乏師資,學習中心也面對設施不足的窘境,如沒有電源供應,以致中心內無法安裝電燈,待天色稍暗時就會造成學生學習不便。

再者,課室也因無電源而未能安裝風扇,加上課室窗口不足,空氣無法流通,以致課室相當悶熱,就算老師願意捱熱,學童也無法專心上課。

在上述種種問題成為無解之題後,該所學習中心只好暫時停止運作。

所幸,國際獅子會基金會人道主義伙伴兼創會會長拿督斯里吳鑅富上校在了解問題後,決定為當地老師薪金作出撥款,而絲綢獅子會也準備在當地物色老師,以解決學習中心師資從缺的問題。

雖然上述問題至今還未全面解決,但獅子會上下均樂觀地認為,該學習中心有望於今年最後一季重新運作。

作為該區代表的村長安蘭則通過媒體呼吁更多善心人士主動捐助學習中心,以便巴瑤族的小孩得以繼續上學。

憂孩子受教育被洗腦 有家長拒外來教育

隨着獅子會在沙巴助建學習中心,助建者除了得面對外界的阻力與壓力,就連巴瑤族本身也有不一樣的聲音。

當地一名巴瑤媽媽納茲拉坦言,她不是不想孩子到學習中心上學,但她的另一半卻認為學習中心提供的是一種洗腦工程,因此拒讓孩子去上學。

“我的丈夫認為,學習中心會讓孩子捨棄原本的宗教,或者變成另一個人。所以,我也沒有辦法讓孩子去上課。”

據了解,曾有外國宗教團體到該區提供免費教育,但因其宗教元素過重,而遭受當地人的抗議與驅趕。目前,還有其他宗教單位前來提供免費教育,並在吸取之前的經驗後,主動淡化了免費教育的宗教色彩。

不過,類似的經驗已讓相對保守的巴瑤族變得相當敏感。

很顯然的,任何一方想要為巴瑤族提供免費教育並不是容易的事情,同時也不是有錢有資源,或有人有願意付出就能成事,因為此事涉及許多客觀與主觀因素,同時夾雜着許多敏感性。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巴瑤孩童對教育的珍惜程度超出本地學子,他們不但珍惜上課的日子,同時也對學習充滿許多想像,一如,他們對自己上學後的未來那樣充滿期待。

教育中心停辦數月

家長誤以為放假

雖然大馬政府從不把巴瑤族視為國民,但巴瑤族卻多以國語溝通,只不過他們既不識字也不會書寫。所幸,隨着該教育中心於去年啟用後,在短短幾個月內,巴瑤孩童都已開始掌握基本的書寫能力。

即使無法取得大馬的公民權,但生於斯長於斯的巴瑤孩童在黑板上書寫“Malaysia”或“Sabah”等字眼時,卻是如此的自然流暢,因為對他們來說,馬來西亞和沙巴就是他們的家鄉所在地。

許多巴瑤族父母也感激獅子會為他們的孩子提供教育機會,因為這等同為他們的未來帶來希望。

只是,他們不曉得,由獅子會打造的其實只是教育中心,而非正規學校。這是因為巴瑤族沒有國籍,所以大馬政府不可能把巴瑤族孩童納入正規學校內,而他們更不曉得的是,該教育中心成立以來一直面對許多挑戰,以致目前已停辦數月之久,而令人感傷的是,許多不知內情的巴瑤族孩童,至今還誤以為是學校正在放假,但其實,這是一個不知截止日期的假期……

須各界支持諒解

巴族才有上岸機會

對一般人來說,上課學習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情,但對巴瑤族來說,上課學習卻是一件極為奢侈且不易得的事情。

當我國許多學生因為懶惰不懂事或家庭因素而輕易輟學或放棄上學機會時,許多渴望上學的巴瑤族孩童卻因為無國籍或家長反對而不可得。

即使有善心機構願意向巴瑤族的孩童提供免費教育,卻也面對許多挑戰,而任何一方若想要在當地落實“有教無類”的理念,除了需要很大的勇氣,同時也需要超強的毅力與決心,且需要各界的支持與體諒。

更重要的是,巴瑤族的坎坷學習路讓我們發現,原來教育是那麼可貴的資源。

雖然“海上吉普賽”近年來已逐步“上岸”學習,且他們也渴望能進入校園學習,以便接觸更多未知的新知識,但現實與他們的渴盼之間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但願各界能加倍關懷這個族群的需要,並施援以助他們一臂之力,好讓他們的求學之路不再坎坷顛簸,唯有如此,他們的未來才有希望,而他們未來也才有可能真正的“上岸”。

為何幫外人不幫自己人”

民眾惡意質問很傷人

絲綢獅子會前會長兼308-A2區的前總監呂秀芳披露,在救濟巴瑤族孩童期間,她及其團隊都不斷遭身邊人冷嘲熱諷,有些惡意言論更一度讓她及團隊心力交瘁。

“很多人都質問我們為何不幫大馬人,而是幫忙這些‘外人’。他們不支持就算了,但是惡意的批評真的很傷人。”

呂秀芳認為,沙巴的地方經濟不可能與巴瑤族切割,尤其是許多3D(骯臟、危險、艱難)工作都得依靠這些群體提供人力,因此,否定巴瑤族的存在的做法是說不過去的。

不願巴瑤族深陷死循環

許淑瑩坦言,當她亟需支持時,一些與她很親近的人士卻一直追問她為何要協助巴瑤族,讓她因此深受打擊。

“如果我們不為巴瑤族提供教育,那麼,他們就會陷入死循環裏頭,永遠不可能出人頭地,也永遠無法改變生活與自己的命運。”

究竟絲綢獅子會在努力協助巴瑤孩童求學時所面對的阻力有多大?從呂秀芳和許淑瑩談到傷心處時當場落淚的情況來看,這當中的壓力可見一斑。

許淑瑩談起巴瑤族孩童的遭遇時,禁不住淚如泉湧。

學習中心缺師資無電供

雖然教育中心已暫停運作,但獅子會成員日前仍在當地驗收學生的學習進度,並安排他們在白板上寫字,藉此考驗他們的書寫能力。

雖然不是所有學生都踴躍挺身接受考驗,但仍有一些學生的表現不錯,當中有者甚至能正確地寫出“Malaysia”(馬來西亞)和“Sabah”(沙巴)等字眼。當全場掌聲響起之際,這已經不再是單純地讚賞他們的表現了,更多是對他們未來能因此而過上好日子的一種期待,哪怕這種期待未必能實現。

國際獅子會基金會人道主義伙伴兼創會會長吳鑅富說,當他看到巴瑤孩童寫出“Malaysia”這個字眼之際,他瞬間感動不已,因為這似乎顯示這些孩童已認定自己是這片土地的一份子,而也正因為看到了這一幕,他更篤定的朝為巴瑤族興學的方向邁進。

對促成這樁美事的檳城308 B2獅子會第二專區主席李抒芩少校來說,只要能看到巴瑤族學有所成,即使他們因此須經常辛勞地飛往當地進行籌劃工作也無所謂。

“如果我們這種有如‘無腳小鳥’般東奔西飛的生活,能為巴瑤孩童換得登陸學習的機會,那麼,一切都值得了。”

一些巴瑤孩童能書寫“Sabah”和“Malaysia”等字眼,令一眾施援者欣慰不已。

結語:

上課學習,對我們一般人而言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但,巴瑤族卻讓我們發現,原來及教育也可能是奢侈的。

巴瑤族小孩打從一出世就無法上學,即便有善心機構願意提供免費,卻也面對許多的挑戰,而要真正落實“有教無類”除了需要很大的勇氣外,也需要相當大的毅力與決心,更需要各界的支持與體諒。更重要的是,巴瑤族的學習之路,也讓我們發現,原來教育是多麼可貴的一種資源,值得我們珍惜。

記得當巴瑤小孩們歇息時,本報嘗試詢問幾位學生未來的志願,他們害羞地笑著說不知道。這時,筆者才意識到在他們的世界裡是沒有“醫生”“律師”“工程師”這些概念的。只要能溫飽,只要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只要不再拾垃圾過日子,他們就心滿意足了,而這,就是他們對教育的想象與期待。

如今,“海上吉普賽”已經上岸了,而他們也渴望能再度重返校園,接觸更多未知的新知識。願未來他們的學習之路可以不再坎坷顛簸,唯有這樣,他們才能真正的“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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