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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開千百度】 我們兩父子哈哈哈地泡溫泉

我依着泡溫泉的SOP,洗澡啦洗頭啦拿着小毛巾放在頭上啦,浸在溫泉中,說不出的快活,每隔十五分鐘,離開水池,再淋浴一次,像過冷河,然後再走入池中,繼續浸泡。

出發前,我本來想找一間溫泉酒店,可是在東京市內設有溫泉的酒店並不多,找到那幾間卻客滿了,我說好好好,那我們在輕井澤的酒店一定要泡溫泉,小兒子說不不不,跟你一起泡溫泉很尷尬咧,我說你在家裡還不是時常光着身體,他反問我那你敢跟阿公一起泡溫泉嗎?我遲疑半刻,他說嗱嗱嗱你也不敢啊,我心想這兒子的嘴巴怎麼變得這麼厲害,我不再跟他耍嘴皮,因為我知道他一定會跟着我去泡溫泉,雖然他猶豫,但是他喜歡嘗新,每次遇上他沒做過的事情或沒吃過的食物,他總會說你們先試試,我們試過後說很好啊,他就放心跟着做,或吃,他就是這麼單純,因為我們一定會說很好啊,就是想讓他體驗更多的新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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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我第一次泡溫泉是在箱根的一間老旅館裡,對於在陌生人的面前裸體這一回事,我並不會有難為情或自卑或驕傲或橫行霸道的感覺,我依着泡溫泉的SOP,洗澡啦洗頭啦拿着小毛巾放在頭上啦,浸在溫泉中,說不出的快活,每隔十五分鐘,離開水池,再淋浴一次,像過冷河,然後再走入池中,繼續浸泡。後來去到富士山更是變本加厲,那旅館房中附設自己的溫泉,我日泡夜泡,也忘了泡了多少次,我說去日本卻不泡溫泉,就如入寶山空手回,非常無癮。

這一趟我們在東京逛了九天後,第十天坐着新幹線前往輕井澤,我心裡盤算着三天兩夜可以泡多少次溫泉,一到埗,打點好一切,吃了晚餐後,就走去“蜻蜓之湯”,那是酒店的溫泉,但也做外來客的生意,酒店房客收費六百日圓,外來客就須付費一千三百日圓,我說多多錢我都給,我身在寶山,我一定要泡個夠本。

老婆走進女湯後,我帶着小兒子走入男湯,我說我怎麼做你就跟着做,他沒說什麼,但神情有點緊張,走進更衣室,迎面就有一個七旬老翁光着身體走過,我沒轉過身看看小兒子的反應,我相信他一定會瞪大眼睛,接着,陸陸續續有不同男體走來走去,換衣服的吹頭髮的站着聊天的,我叫他脫下眼鏡,我們兩父子像是走過一片百鳥歸巢的森林,再走入池中,泡在四十一度高溫的泉水中。

“怎樣?爽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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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好。”小兒子說。

他說還好,意思就是不錯,我們兩父子就有一句沒一句地搭嘴,在室內的溫泉泡啊泡,也在露天溫泉泡啊泡。

泡太久 蛋蛋會變熟蛋?

第二天晚上,我們繼續泡啊泡。

第三天早上九點,“蜻蜓之湯”只開放給酒店房客,老婆和小兒子去吃早餐,我一個人浸在熱熱的泉水中,我現在才看清楚這露天溫泉四周樹林圍繞,偌大的池中,就只有我一個人,突然想起伍佰那一首《樹枝孤鳥》。

回程中,我問小兒子以後還要泡溫泉嗎?他說要,很爽一下,他轉頭對他媽媽說:“都沒有人看我的咕咕叫的。”

他很認真地說,我們很認真地哈哈哈。

我想起第一晚泡溫泉時,我說我們不可以泡太久,泡個十五分鐘就要上去淋一淋水,他問為什麼,我說:“泡太久,蛋蛋會變熟蛋。”我們一起哈哈哈,池裡的溫泉,還有林中的鳥,應該都聽見我們的笑聲。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曾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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