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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有此李】貝殼飄零隨浪去

“飄貝零”這個筆名令人聯想到“飄零的貝殼”,有點滄桑落寞意味。他寫的主要是敘事長詩,意象創新獨特,帶有虛幻色彩。

人生無常,最近赫然傳來詩人飄貝零(羅海源)因肺部遭細菌感染不幸辭世的噩耗,令人震驚又悲痛。短短三個星期裡,我竟去了三次殯儀館送三個老朋友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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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學生周報》和《蕉風》編輯張瑞星(即張錦忠)組織了一個金馬崙旅遊團,讓參加的作者和讀者交流聯絡感情,過後我們一群文友還不時聯繫。飄貝零、沙禽、何啟良、黃學海、林廷輝、蕭開志、陳明發、賴雲清等有意組成一個寫作社群,並邀得文壇老大哥張景雲共同籌劃,我們的“人間詩社”終於誕生,後來參與的還有林培禾、劉衍應、許繡珍等。我們每月聚會一次,幾年來出版了好幾本社員和文友的著作,還有一本飄貝零主編的“人間叢刊”雜誌《煙火》。

“飄貝零”這個筆名令人聯想到“飄零的貝殼”,有點滄桑落寞意味。他寫的主要是敘事長詩,意象創新獨特,帶有虛幻色彩。那時我們常和他一起談文學、談電影,十分投契。相熟的朋友都叫飄貝零“阿飄”,那個年代我們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妥,但在現今的網絡流行語,“阿飄”卻是指飄着走的鬼魂,大吉利是!

飄貝零除了寫詩,也喜歡鑽研佛學,培養成一副菩薩心腸。有一次我和他及蕭開志結伴去新加坡友聯書局和大眾書局買書,並拜訪牧羚奴。在新山車站,忽然有個人走前來說,他的錢包被扒手偷走了,如今身無分文,問我們可否給他十塊錢做盤川。我和開志認為此人九成是騙子,不予理會;但飄貝零卻立刻掏出十塊錢給他,過後向我們解釋說:“如果他真的是騙子,我只是損失了十塊錢;但若他說的是真話,我這十塊錢便可幫到他搭車回家了。”他甘冒受騙的危險,以善良慈悲的心出錢幫人,可謂偉大又博愛。(其實他還做過另一件更偉大得多的事,這種事情似乎只有舊日粵語殘片裡的大好人才會做……)

人間詩社解散後,我們一群文友各忙各的,較少會面。直至九十年代中我進入《南洋商報》副刊組,又跟在新聞組的飄貝零成為同事。由於他謙和低調,報館同事大多數只認識他是羅海源,而不知道他是大馬詩壇名氣響噹噹的飄貝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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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集《鬢邊的那朵梅花》

後期我搬遷到了新住宅區,距離飄貝零的寓所不遠,我們有時又相約會面。下午在路邊流動餐車的檔口一同吃配有大顆紅豆粟米椰糖的香甜煎蕊冰,晚上則在茶餐室喝茶聊天至深夜,談起昔日文友和文壇舊事,話題不絕。很不幸的,幾年後飄貝零竟然中風,右手右腳不靈活,甚至無法言語,不能再外出了。我們一群文友心痛難過不已,不時結伴到他家探訪慰問。

2020年,楓林文叢出版了飄貝零的第一本現代詩集《鬢邊的那朵梅花》。翌年南方大學學院的黃琦旺助理教授還為他這本詩集舉辦了一場導讀講座會,在文壇沉寂多年的飄貝零,名字又再引起關注了。

今年新年,我和幾名人間詩社社員張景雲、何啟良、黃學海、林廷輝、賴雲清及文友吳海涼同到飄貝零在加影的新公寓拜年,並祝賀他新居入伙,大伙還在他家共吃晚餐。他雖不能說話,仍以手勢和肢體語言與我們互動,大家甚為歡暢愉快。但沒想到,那竟是見他的最後一次了!四十多年的老朋友,就此永別,的確無限傷感哀痛。正是:貝殼飄零隨浪去,驀然回首杳無痕!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李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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