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讀副刊

【住家風景】外婆

外婆是我烹飪最早的啟蒙老師。父母要上班,把我和姐姐交給外婆照顧,每日下班後到外婆家用餐陪陪我們再回家。因此小時候都跟着外婆,白天像個小尾巴一樣追在她身後看她做飯,夜裡跟她睡同一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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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是個愛說話的小話癆,吱吱喳喳比麻雀還吵,上學所有大小事情鉅細靡遺都向外婆報告,這還不夠,睡前故事是我說她聽,有時候聽得外婆昏昏欲睡,還要被我搖醒問她到底有沒有認真地聽。因此我自小上台講故事從不怯場,大概是我從講睡前故事裡鍛煉而來,也因為我有最稱職最好的聽眾,能及時給我回應和鼓勵。

外婆的菜單很固定,每週煮兩到三次湯,煮湯的日子下午兩點就開始準備食材,提早煮好。平常日的午餐一定是白粥,週日的午餐則是各種糖水搭配麵類。偶爾午餐有人多吃了一點粥,等我們放學回到家粥已經吃光了,這時候她會大發慈悲讓我們吃快熟麵,那對我們來說不啻於山珍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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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飯啟蒙於外婆

她到廚房摘菜做菜時候我喜歡跟着,幫忙摘或攪拌雞蛋等。看外婆熟練地做飯,我帶着一肚子的問題在旁邊問東問西,這種食材該怎麼處理,那種食材能加點什麼變得更好吃。日積月累不知不覺累積了不少食材處理的知識。那時候還小完全不知道這些知識有什麼用,甚至不覺得那是知識,只是滿足我愛說愛問的興趣。

我喜歡喝湯,全家只有我一個人會吃完飯還拿個大碗裝湯喝,在我上大學之後,偶爾給她打電話聊聊,她有點感嘆地說自從我離家讀書後,連煮湯的份量都要減少。新年我沒回家,除夕夜她問我有沒有吃白斬雞。我說想念咖哩,外婆左思右想,讓姐姐給我寄來一罐罐頭咖哩雞,真是又暖又感動。

長大後我自己下廚做飯,就算買了食譜來學習研究,最早會做的飯菜仍是繼承自我外婆。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家常菜,我把小時候學到的、仍記得的菜餚搬出來,應付了剛開始不太懂得做菜的窘迫。後來經過漫長的學習,反覆試驗和改進,我做的菜跟外婆的當然很不一樣了,偶爾還能做點什麼拿去給她老人家吃,逗逗她開心。

畢業後工作、結婚、生子,這十多年時光轉眼就過,生活忙碌我也成了一家之煮,見到外婆的次數減少許多,一年沒吃到幾次外婆做的飯菜。唯每年的年初二回娘家,因這幾年父母多半出國玩,我都在外婆家用午餐,吃她煮的白斬雞、喝大白菜雞湯。婆家的年菜跟我家傳統年菜不同,白斬雞很少出現,而我是個白斬雞愛好者,就只能初二去外婆家吃。

今年新年外婆已臥床了個把月,生活不能自理,再怎麼不願意接受都好,我清楚知道從此再也吃不到她做的菜了。新年開始我連着幾天都去看她,她有點昏昏沉沉,只能吃流質或軟綿綿的食物。她吃粥吃膩了,我想了想,說過幾天做點蘿蔔糕給她吃,可蘿蔔糕來不及做好,她在年初五凌晨悄悄離開。頭七的前一天我把蘿蔔糕蒸好送過去祭拜她,我並不覺得沒讓她吃上蘿蔔糕有什麼遺憾,外婆脫離肉身的痛苦,安詳地離開,也是一種圓滿。我不免想念她,不只是一點點,願她在天國安好。

文/葉君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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