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感遺憾

去年聖誕在法國西部一處鄉村度過，拆禮物的時刻大人集體圍觀兩個小朋友歡天喜地撕開花紙，一疊連聲感謝善解人意的聖誕老人，居然依照他們清單上的提點償還心願。不料拆到第四五份，六歲的一個忽然像被火燒到手，一面扔掉花紙裡的物品，一面揚聲投訴：“我沒有預訂這一樣！”。

聽到薩科齊和Carla Bruni拍拖的消息，我真巴不得能夠返老還童，撒嬌命令聖誕老人把禮物帶回北極去。戀愛自由這種基本人權，飽嚐甜頭的我當然鼎力支持，名人墮進愛河的奇異組合，也早已見怪不怪，可是由表演時裝到錄唱片都那麼品味高超的布奧妮小姐，令我神魂顛倒甘願排兩小時隊輪候入場聽她唱四首歌的布奧妮小姐，怎會挑了我最痛恨的政客談情說愛呢？基於原則，我是否應該馬上和她劃清界線，不但發誓他日新唱片上市拒買，還把iPod裡那些迷人的歌曲一一剷除？

這種晴天霹靂，大概只有當年張愛玲與胡蘭成聯婚的消息可堪相提並論，不是因為她們所托的非人生得醜陋，而是因為他們的政治操行太惡劣。我們當然不會知道，法國總統的迷湯有多厲害，除了權力這劑各界求之若渴的春藥，或者那雙兜風耳還是前戲裡奇峰突出的道具呢，然而佳人的欣然委身，要我用最體面的外交語言表達意見，也不會不是“深感遺憾”。美女與野獸配對成雙，說到底只有高克多（Jean Cocteau）炮製的電影版本好看。

挺薩派盛讚總統精力充沛，離婚剛剛兩個月，馬上找到適合的伴侶，有資格坐上法國第一夫人寶座的佳麗，還要是名利場眾人虎視眈眈的美女兼才女。“摩登”這個曖昧的字眼，被抬出來歌頌獵人的速戰速決，據說代表新時代新精神。我也討厭拖泥帶水的二人關係，極力主張不合則分，斬亂麻的刀越快越好，但你要我加入讚美薩科齊的合唱團，我寧願立即封喉今生今世不再開金口。所以惋惜布奧妮鮮花插在牛糞上之餘，比較有興趣研究事件曝光的原因。

家喻戶曉的兩個名人，帶著小孩去迪士尼樂園遊玩，不論坐過山車有沒有出盡吃奶的力尖叫，也必定引起廣泛注目。如果不是有心搏狗仔隊謀殺菲林，根本不會拋頭露面，就算他們本人真的被熱戀沖昏了頭，身旁的軍師冒著即場遭輾斃的危險也會截車。況且在場的攝記超過十個，當然不是不約而同選了這個寒冷的週末去探訪米奇老鼠，肯定接獲可靠線人通知，擺定攝影機捕捉新人親密的儷影。

這才是真正的摩登。透過神通廣大的傳媒打造型象，一來轉移瞄緊負面政治新聞的視線，二來製造一種明星派頭，伴著被譽為有智慧有膽識的國際美人裝飾報刊頭條，簡直是天大的便宜。但是她，她為什麼要這樣做？浸淫在港台娛樂花絮的你，或者會一步跳到促銷唱片的結論，然而不，她那張令人期待的新作尚未推出，而且這樣的宣傳只可能引起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