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芭為食街尋食樂

在70年代，大馬電影業欣欣向榮，戲院如雨後春筍，紛紛林立。在吉隆坡半山芭為食街（Jalan Sayur）附近，就有三家大戲院，分別是星光戲院、金華戲院和大華戲院，連帶地給了為食街一時無兩的熱鬧。

半個世紀後，三大戲院皆已倒閉多年，而為食街卻還在。只要一入夜，為食街上的小檔就會接二連三地亮起小燈，也亮起了記憶中繁華的年代。

容姐燒豆腐

“你哪裡有看到（燒豆腐）？檳城哪裡都沒有的！安娣很創意的！”

賣燒豆腐的容姐年屆六十，可骨子還很硬朗，更難得的是其開朗健談，路人一不小心稍微貼近她的檔口就給她逮住，寒暄許久。為食街不短，卻也不甚長，容姐燒豆腐的檔口擺在為食街的腹心地帶，走在街上準會聽到容姐招徠客人的聲音。

“我都賣了30年囉！”容姐說話的口氣輕快，並習慣將每句話最後一字的音節拉得又高又長，這樣的說話習慣讓她看起來像是隨時帶著一把感嘆號出門的人，還隨時DIY，自行給溜出口的每個句子勾上感嘆號。

但說這些話的同時，容姐一直都垂著頭，認真地處理豆腐。看容姐燒豆腐其實也是挺饒有趣味的一件事，她先將黃豆色的豆腐對半切開，卻不切斷，然後在工整的切割口裡頭塞進了切絲黃瓜和沙葛。再擱在烤架的鐵絲上烘烤，炭火的熱度極高，不消一會就將豆腐烤得滋滋作響。

“要有一點焦才好吃的！”容姐一邊低頭認真烤豆腐不忘碎碎唸。看容姐將豆腐翻來轉去，烤得微焦，趁熱再淋上醬料，一小客燒豆腐就完成了。

容姐話舊時

“以前這裡有三間戲院的，放（散場）的時候幾多人你知道嗎！”容姐的這席話很容易讓人將之與鬼節時開鬼門的典型想像連接。但在容姐的回憶中，那卻是個熱鬧蓬勃的景象，也是不復再的美好年代。

“以前的人比較不會吃，現在人比較會吃。”容姐口中的“以前人”，是指70年代左右的人們。70年代雖然是馬來西亞經濟蓬勃起飛的關卡，然而人們對於口腹之慾的要求卻較為低。而隨著人們對於生活品質要求日益提高，容姐也不斷地提昇她的食物的美味。當然，在為食街鎮守了逾30年，容姐也見證了時代的更迭和人事的變遷。

檔主/劉美容

經營/逾30年

價錢/4in1（可任選4種材料）：

（小）RM13（可供一人食用）

（中）RM15（可供2至3人食用）

（大）RM20（可供4至5人食用）

營業時間/5pm〜11.30pm，週一休息

電話/017-3700775

四眼仔炸雞

人稱“比KFC還要好吃的炸雞”的“四眼仔勝利炸雞”，就在半山芭為食街。不難找，只要看到前面排著長龍的檔口，就是了！檔主是陳誌伸（42歲），在為食街賣炸雞已有22年之久，他笑說，自己錯過了為食街最熱鬧的時候。

“人家講這是‘黃昏期’的時候，我才來為食街。”

1989年，陳誌伸才19歲，只從表哥處學了一個禮拜的功夫，就自己出來開檔賣炸雞了。後來的幾十年間，他不斷改良炸雞的品質，以致成就了今天的“比KFC還好吃的炸雞”。對於顧客所封的這個名號，陳誌伸倒也謙虛。

“顧客的口味都不同，有的人可以接受我的東西，就覺得好囉！”

生意火紅得厲害，因而常有顧客對他建議說，何不開幾家分店？然而陳誌伸為了維持炸雞的品質和口碑，一直都不願意。

“開多幾檔的話會顧不來，而且炸雞還是要現炸現賣，才好吃。”

陳誌伸一直都堅守的原則，就是維持食物的新鮮，而他也認為，這是那麼多顧客多年來對他不離不棄的原因。為了“新鮮”這一原則，他必須每天早上九點就開始到早市購入一日所需的雞肉份量。從腌料到購貨皆一腳踢，他每天由早忙至晚，卻甘之如飴。

“有興趣的話就很好做了。”賣炸雞也賣出了興趣，陳誌伸樂觀積極的生活態度讓人對他刮目相看。

但初時，他卻只是以玩票性質開始這門生意的。“糊裡糊塗就賣到了現在。”他如斯形容。

四眼仔話舊時

陳誌伸告訴記者，為食街在2004年至2005年，曾經幾乎沒落了。那段時間內，附近的食肆如雨後春筍般增加，以致很多人都忘卻了為食街的存在。熬過那一段日子，陳誌伸笑稱自己是沒選擇地走下去。

“我都開始做了，沒辦法回頭了，只有繼續堅持下去。”而今，為食街起死回生，沒在上一代人的記憶中湮沒，甚至還可餵養下一代人，全因這一群對為食街不離不棄，堅持苦守的檔販們。

檔主/陳誌伸

經營/22年

價錢/普通雞腿或雞肉RM2.60；

大雞腿RM4.20；

雞翅膀RM2.20

營業時間/4.00pm〜11.30pm，週四休息（兩個星期一次）

電話/016-6100919

林氏兄弟炒粿角

林進德倒蘿蔔糕的姿態是挺豪邁的，看他架勢十足，捧起一大盆白膩膩，並已切成小方塊的蘿蔔糕，嘩啦啦，全倒在大平底鍋裡，烈火一著，他就風風火火地炒將起來。

炒粿角檔位於為食街的正中央，現任掌檔人是林進德（52歲）與其弟林進民（46歲），兩兄弟不笑的時候，即使是在炒著粿角也可以看起來很酷。用的是較為古老的煤油爐，火勢更猛烈，林家兄弟的炒法也很大氣，每一粿角都炒得塊塊分明，讓人舉筷時也不免略為遲疑：“粿角炒是這樣大塊的嗎？”

林進民告訴記者，“開檔始祖”是他的爺爺林賽榮，傳到他手上已是第三代。他在6歲的時候，就開始隨著父親到檔口幫忙炒粿角，一直到他30歲時才從父親手上接過那兩把大鑊鏟，接手整個檔口。林進民今年46歲，守著一個60年的老檔口近半世紀之久。而在80年代以前，祖輩們炒粿角時用的是干柴烈火，就是以燒柴的生火法來炒粿角。

林生話舊時

以柴火來炒粿角，最大的難題是控制火喉；然而，當記者問說，燒柴和煤油，哪一種生火法炒出來的粿角更好吃？

“當然是燒柴啦！”林進民說這句話的口氣就很有不容置疑的篤定。

那是個與80年後擦身而過的年代，是新一代年輕人所無法感受的情懷。每一盤還冒著熱煙就捧上桌的炒粿角，烏麻麻的賣相不甚佳，然而入口即可知其真功夫。以高溫炒出來的炒粿角口感綿軟之餘卻不黏爛，豆芽與青蔥伴炒將滋味更升一層。熱乎乎的炒粿角，讓人邊吃邊哈氣，若再附上一杯冰飲，就可以把一個炎熱的傍晚輕易地打發掉。

檔主/林進德、林進民

經營/60年

價錢/ RM3；加蛋RM4

營業時間/6PM至賣完為止，週四休息

電話/014-9335379

財叔豬肉粉

“以前啊！不得了！很多人啊！”

陳拾財63歲了，見證過半山芭為食街的興盛與衰退的年代。從他口中得知，在70年代左右，為食街附近就開了3家大戲院，分別是星光戲院、金華戲院和大華戲院，各個戲院播放的影片類型各異，因而招聚了不少人潮。電影院散場的時候，三家大戲院的觀眾饑腸轆轆，腳步也都一致地前往為食街覓食，開始夜空下的另一番熱鬧。

那時候的繁華場景一直都印刻在陳拾財的腦海裡，以致幾十年後回想起，他都還是不得了不得了地直呼。陳拾財在壯年時就到為食街擺檔賣豬肉粉，轉眼間，也賣了34年。

訪問是日，他穿了件深紅上衣，映照得人也精神奕奕，氣色極好。一旁忙著開檔的是陳拾財的妻子陳玉萍（50歲），在檔口幫忙也有8年之久了。陳拾財說，當初就是看準了半山芭為食街一帶很繁華，就前來湊上一腳，加入攤販之列。

而今，各大戲院已倒閉多年，為食街卻還頑強地生存著。從繁華回歸平淡，陳拾財倒能平常心以對。

財叔話舊時

“生意是沒有以前那樣好，但也算不錯。”隨後，陳拾財埋首檔口一輪忙，不消一刻鐘就端出一碗熱騰騰的豬肉粉。粉腸、肉片、豬肝、肉碎、豬肉丸等配料鋪滿一整碗，絕對真材實料。

“我賣到明年就不賣了。”有別於其他似乎天長地久也要做下去的攤販，陳拾財已萌退意。他說話的神情一貫的專注，讓人覺得這不是一句玩笑話。聽到記者惋惜又一傳統味道要消失了，他邊笑邊說：“這樣的麵很容易煮的。”

檔主/陳拾財

經營/34年

價錢/豬肉粉及魚丸粉：RM4.50（小）、RM5（大）

海鮮粉RM11

魚頭米RM6.50

營業時間/5pm〜11pm，休日不定

聯絡號碼/012-9193909

蔡家咖哩豬腸粉

咖哩豬腸粉檔是半山芭為食街上無法忽視的一個記號，是位於街中心的一間小板屋，60年來的油煙將屋身都熏染成了暗褐色。在悠閒的傍晚，坐在裡頭吃一盤咖哩豬腸粉，可以聞到時間的味道。

相較於其他檔口，咖哩豬腸粉檔的人手最是聲勢浩大，也是不折不扣的家族生意，一家7兄弟姐妹倒來了4個。蔡繼祖（57歲）和他的三個兄弟姐妹，蔡繼國（55歲）、蔡碧珍（58歲）和蔡麗珍（56歲），從其父輩手上接過咖哩豬腸粉檔也有30年。

說話習慣一板一眼，蔡繼祖對記者每問必答，卻也答得極簡。憨厚的性格讓他堅持地保留了最原始的古早味。蔡繼祖很肯定地告訴記者，咖哩豬腸粉的秘方幾十年來都不變，要吃傳統風味的咖哩豬腸粉，可以在這裡找到。但當記者問到，傳統風味是怎樣的？

“怎樣講？不會講。”蔡繼祖的率直很是令人莞爾。但也確實，如蔡繼祖所說的，所謂的傳統古早味無法言傳，只需啖一口蔡家的咖哩豬腸粉，即可意會。

聲稱自1956年開始開檔至今都堅持原味，這一客咖哩豬腸粉，識途老饕都愛添上炸豬皮，和著一起吃。

炸豬皮脆軟兼具的特殊口感，及油炸過的香味，都可以為豬腸粉加分；咖哩醬香郁撲鼻，豬腸粉滑嫩爽口，實在的材料和誠意，就是傳統風味一大精髓所在。

蔡哥話舊時

咖哩豬腸粉檔正式開業時，蔡繼祖才一歲，但從父輩口中，卻也對那個年代略知一二。他告訴記者，在50年代，政府在為食街建了3間小板屋，供小販做買賣，蔡繼祖的祖父蔡雀平，申請了其中一家店面，並在1956年開始了咖哩豬腸粉的買賣。據聞初時，為食街上的人潮並不多，一直到60年代，三家大戲院給為食街加持，咖哩豬腸粉才漸漸賣出了名氣，賣出了口碑。

檔主/蔡繼祖、蔡繼國、蔡碧珍及蔡麗珍

經營/60年

價錢/咖哩豬腸粉：RM1.40（小）、RM2.80（大）

加豬皮多RM1；

雞腳RM1.40（小）、RM2.80（大）

營業時間/5pm〜11pm，休息日不定

電話/012-6883986

好姐涼茶檔

“涼茶一杯！”看起來年過50的中年男子來到好姐的檔口，一手接過涼茶，咕嚕咕嚕地喝下肚後重重地打個嗝，再跨上他那輛中古摩托，引擎呼呼兩聲揚長而去。

也有三三兩兩步伐輕盈的少年，從補習班下課後作伴靠前來喝一杯冰涼竹蔗水解渴；也有被父親押到檔口前，還穿著制服的學生哥，正五官扭曲地吞著一碗苦茶。

一夥人團團地圍住涼茶檔，就輕易把好姐矮小的身影淹沒了。

立在好姐的檔口觀察半個鐘，看到許多這類來去匆匆的客人。不需多言語，一傳一接的動作間就有種默契，讓人倍感體貼。

“我守埋都四十幾年囉。”

全名是朱順好，好姐今年64歲，從父親朱宜貴手上接過涼水檔時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家，眨眼間，就把四十多年的歲月攪拌進茶水裡。

好姐很寡言，總也不倦地埋頭沖茶，偶也抬頭與來客的眼神對上，要甚麼？王老吉。然後手起手落，一碗烏油油的王老吉就遞了出來。手法乾淨利落，節奏明快直接，斟出來的每一杯茶水，是炎炎烈日下難得的一絲清涼。

好姐話舊時

涼茶檔擺在為食街頭，檔旁的人流量大，涼茶檔是流水線中靜止的一小石方塊，偶爾把人停下來了但人們都停不久，每人都步伐匆匆，似乎都有忙不完的事，似乎也不，人們似乎都忙著讓自己看起來很忙。所以時至今日，上個世紀遺留下的涼茶檔還可以平穩地立足在老街上，日復一日地滋養周遭的物事人。

好姐每日早上十點準時開檔，一直到晚上十點半才結束一天的營業，從不言累，對這一份工作付出了相當的深情。當記者問到，有沒有想過要賣到甚麼時候？好姐不假思索，甚至頭也不抬地回答：“賣到拆為止囉。”

檔主/朱順好

經營/60年

價錢/竹蔗水RM1.50

王老吉RM1.50+藥RM3.50

北紫草RM1.50

營業時間/10am〜10.30pm，週六至週一休息

電話/012-6517560

陳姨燉蛋

陳月香說，檔口上的燉蛋都是其84歲高齡的老母親李嬌做的。聽到這句話時，不難想像到一個老舊的騎樓下，滿頭花白的老婦，以她那爬滿皺紋的手，緩緩地攪拌著蛋漿。

燉蛋，也名蒸蛋羹，是粵式傳統甜品，具有滋補養顏的功效。陳月香57歲了，可一張臉的皮膚還細白得年輕女孩一樣。聽到記者讚她年輕，她忙將手遮口呵呵兩聲，笑說因為自身從小就吃燉蛋長大。

甜品檔是為食街上最歷史悠久的檔口之一，目前由陳月香和她的哥哥陳合勝（59歲）看檔。據瞭解，目前在馬來西亞的國土上只有兩處可找到燉蛋，一是怡保，二便是吉隆坡半山芭的為食街了。

製工繁雜，回酬低，是許多小販都不願意售賣燉蛋的原因之一。陳月香說，他們都堅持以人手製作燉蛋，謝絕機器。然而，單是打蛋漿這一環的工作就已不易。要將蛋漿打得發酵，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時間，而且重複攪打的動作，也讓很多人吃不消。而陳月香84歲的老母親，自年輕時一肩挑起這份工作，就持續至今，60年來都如此。

月香話舊時

“我媽媽只是腳不太好，手力卻還很好。”陳月香笑說，現在繼承老母親手藝的只有她的妹妹一人，而她和哥哥，都只是負責看檔。雖然自小就到檔口幫忙擺檔，但她對為食街的古早記憶卻是來自父親。

“我爸爸講以前這裡早上是賣菜的。”為食街的馬來名是Jalan Sayur，由此不難得知此名的由來。回想起為食街鼎盛的時代，她覺得是現在所無法匹比的。轉眼間，時間悠悠地溜過，陳月香也不免自嘲：“我的青春都給完這個檔口了。”

檔主/陳月香、陳合勝

經營/60年

價錢/燉蛋每碗RM1.90（打包RM2.10）

蓮子羹、六味湯、白果羹及雞蛋茶每碗RM1.90（打包RM2）

營業時間/3pm〜9.30pm，休日不定（凡華人節日必休）

電話/017-2375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