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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閣】長夜

小子打造設有附屬電梯的大房子,是為了方便每年夏季回來避暑的父母。幾年前珀斯老子在短訊中說到這房子時,字裡行間全是滿足,真是人生大贏家。

這枚沒甚出息的螺絲釘,乖乖的跟着一伙人,在相當夜深的檳城街道讓中年的馬來司機載着前行,也不知會往什麼地方開去。離家超過半個世紀,這裡的街道都已變得陌生,尤其是在黑夜,暗朦朦的根本認不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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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的是,原來是先去接王老同學的太座。只聽到坐在司機座旁的隱形白髯富豪,指示司機左彎右拐,來到一條不知名的小路停下,接着就有個年約六十的女士坐上車來。王老丈轉過頭來向後座的咱們三人介紹:“這是我太太。”

那名女士打扮平實,相比由小王變作老王今年榮登七十六的老同學,年齡看上去和他有些距離。但也無需想太多吧,活到這把年紀,誰會沒有故事呢?

七人車終於來到中路的一間大型呸店前停下,王老同學吩咐司機去找個地方休息,便浩浩蕩蕩帶領我們進入店裡找張桌子坐下。

時近午夜,但呸店坐得密密麻麻人聲鼎沸,簡直是個不夜天。早已是名宵夜絕緣體的宅姨,看到此現象不得不嘖嘖稱奇,這麼晚了還要大吃大喝,難道打算撐到天亮才罷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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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整晚只喝紅酒的老王,看來對此處熟悉得很,很快便給自己叫了碗黑比墨汁的滷麵,還一直催促我們幾個點餐。這個土炮呸迷,當然想都不需想便要了杯厚厚的呸烏冰,一點也不必擔心喝了會整晚輾轉反側,這全是從前當車衣童工練出來的咖啡因免疫力。

由於盛情難卻,和豐同學與我去巡視一輪檔口後,決定要了一碗福建麵兩人共享。天地良心,絕沒誇大其詞,這碗不湯不水的福建蝦麵,是此生有史以來最難啃的一碗“州麵”。

和豐同學低聲發表即席食評:“真歹吃!”真是人同此心,這個正在盡責地夾起幾條黃麵的死忠麵迷,也點頭同意:“是,有影真歹吃。”

人生勝利組不快樂?

望向坐在對面的王老大,只見他吃得有滋有味,沒兩下便將整碗的墨黑滷麵吃得點滴不留。看來喝了兩三個鐘頭的悶酒,已經餓壞了。

相信晚宴時已吃下不少的珀斯同學,堅決只喝不吃,坐在王老大的身邊閒聊。不多久有個年約四十的高大男子走過來,帥了一輩子的珀斯移民,驚喜地向眾人介紹:“這是我的小兒子,從吉隆坡和我一起來到檳城。”還轉過頭問兒子為何也在這裡出現。

原來那帥兒也是與幾個朋友來這家呸店宵夜。想不到食物這麼倒胃,卻有一波接一波的粉絲前來幫襯,難道時至今日人人都饑不擇食了?

想起來了,這名從珀斯倒流回來的小兒子,就是那名獨擁四層樓大洋房並裝置上私人電梯的業主。小子也是孝子,打造設有附屬電梯的大房子,是為了方便每年夏季回來避暑的父母。幾年前珀斯老子在短訊中說到這房子時,字裡行間全是滿足,真是人生大贏家。他在三十多年前決定舉家移民西澳,確是做得好。

不過身邊的和豐同學卻一而再再而三在耳邊細語:“小洞好像看上去不怎麼快樂,一整晚都不大說話。”

啊,怎麼會呢?人生勝利組喔,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不過余非魚,焉知魚之樂,或魚之不樂?

就好像她的這個交情超過五十年的舊友,一樣不清楚她在過去那少往來的三十多年,究竟過着怎樣的日常生活。

唯有當我們各自換上睡衣躺在床上後,交換彼此的別後遭遇,才驚聞老同學竟然經歷了那麼多難以向他人訴說的變幻。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梅淑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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