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光辉都有它自己的阴影。
“Who am I to judge”这句话并不是明哲保身而是反躬自省。我们凭什么判别人死刑？我们连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都说不准。全世界唯一有资格指责以及宽恕孟若的人，就是孟若的小女儿，整个事件的受害者，其他人的同情以及辩正不外自以为是。
有人说她是一个成功的作家但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有人说她不过就是魔鬼。有人说她利用女儿创伤挖掘人性不但无情更是无耻。有人说我们都被背叛了。有人说她的书应该下架扔弃甚至焚烧。有人说没有人性的人写的东西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和生命去读。有人说应该取消她在文学上的成就和荣誉包括诺贝尔文学奖。有人说艺术家的作品和人品不该混为一谈。有人说就因为她是这样一个复杂扭曲的人才能在小说里呈现人的复杂扭曲。有人说她不会停止阅读孟若，然而今后不免会有一种异味。
有人说她死了两次。一次是在今年5月，彼时整个文学世界都在痛失一个秀异的小说家；一次是在两个月后，她小女儿爆出家丑，让她一夜之间沦为过街老鼠。但更教我全身寒毛都竖直了的是社媒集体猎巫心态，道德意识高涨到有排山倒海之势，广东人说“反转猪肚就系屎”不外这个意思。
但你不觉得整个事件最恐怖的是那个生父吗？为什么他没有第一时间伸出援手或者至少告知孟若，还要女儿噤声，继续把她送入狼口？这个巨大到难以忽视的问号和惊叹号，都没有在那些怒火焚烧孟若和孟若著作的卫道人士心中出现过吗？
说穿了不过是因为孟若最负盛名，因此落差最大，她的读者才会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令人骇笑。孟若背叛这些读者什么？孟若从来没有也没有必要对他们承诺什么，在身为母亲这一方面。但在身为作家这一方面，孟若不是已经交出曾令他们激赏击节的成绩吗，不然他们的反弹也不会如此之大。
“Who am I to judge”这句话并不是明哲保身而是反躬自省。我们凭什么判别人死刑？我们连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都说不准。全世界唯一有资格指责以及宽恕孟若的人，就是孟若的小女儿，整个事件的受害者，其他人的同情以及辩正不外自以为是。
问题并不在于应不应该把艺术家的人品和作品混为一谈，问题在于什么时候文学成了一种伟大而崇高的道德指标？作家是人，不是圣人。文学不过就是一种人的产物，它呈现的就是人性各个面向。它只平视。它不评断。它懂人性并没有你们想像中这么光辉，这么圣洁，不容一丝玷污。任何光辉都有它自己的阴影。人性就跟猪肚一样，反转过去不过是屎。
（文／ 圖：野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