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譚淑美（轉載自《信報》） 圖:吳楚勤
香港青年才俊、GreenPrice共同創辦人韓駿謙在七年前無意中看見一個標籤，受“best before”兩字啟發，事業方向從此180度改變，他放棄原本理所當然的金融“錢途”，改行環保超市這條沒人走過的路。他與拍檔創業七年，由擺市集和“走鬼檔”做起，初時不被看好，曾被顧客罵“賣過期產品吃壞人”，後來一步步建立品牌，讓顧客明白食品過了“best before”日期仍適合食用。由當初未畢業便創業沒人脈本錢，至今擁有11間分店，全靠咬緊牙關不斷“解鎖”技能、做好每個細節，成功在香港零售界插下一面“綠惜”旗幟。
韓駿謙（Terence）給人的印象是四個字：年輕有為。他年僅27歲，早於大學唸二年級時，已白手興家創立綠色概念超市GreenPrice。他說：“現在店裡未過期與過期的產品，比例為7：3。”
沒錯，超市定位是專門售賣已過“最佳食用日期”（Best Before，下稱BB）或即將到期的產品。自2016年成立，一路走來，成績斐然。據他提供的數字，其公司每年拯救了約500萬份大有機會淪落至堆填區的食物。
除搜羅本土各式“過期”食品外，亦嘗試從海外採購很多香港沒有販賣的產品，為顧客帶來新意。我來到位於大角咀奧海城的店舖，收銀處出現人龍，湊近一看，日本製造20塊芝士蛋糕由原價55元（港元，下同）減至19元；意大利製造罐裝黑松露醬由149元減至29元。哦，它們是過了BB的。另一邊廂，未到期的食品也很實惠，如一瓶澳洲出產的柑橘果醬只是19元，同樣為澳洲出品的175克無麩薯片只是12元……我試吃了過期的食物，全部味道沒變，食用後沒任何不適。
據知，現時GreenPrice在香港開設11間實體店，並採用更透明的“電子標價牌”系統，將貨品產地、原訂最佳食用日期和售價顯示，當貨品一旦“過期”，標價系統即自動減價，毋須人手調整，一目了然。
“大家想一想，所謂‘食物到期日’，是否由‘昨天’完全無問題，變成‘今日’立刻變壞？這是不合常理的！”身形高挑、一臉孩子氣的韓駿謙不斷試食笑道。公司宗旨是只賣最多過了最佳食用日期三個月的貨物；逾三個月者，全部轉送給地區組織。
再三試吃
原來並非每個國家都容許出售過了BB的產品。韓駿謙解釋：“香港跟隨英式制度，因此食物有分BB及Use By，但有些亞洲地區如新加坡、台灣，則一律過了期就不能賣。”日子有功，GreenPrice“教育”供應商預早把貨交到他們手上，“這樣價錢可賣得好些！”
網上有惜食團體，經常報料街頭有幾板車的罐頭因過期被棄置，韓駿謙的公司會否接收這種貨物？“不會，即使個人捐贈都不接受，因要確保能追蹤食物來源。”他謹慎地說。
為保證過了BB，食品味道不變，每款出售給顧客的食品，經過至少三個關卡：第一，公司員工“大貨”未到前先試吃樣本；第二，當整批貨來到，再次試吃；第三，店員每周抽樣試吃做品質檢查。
公司並跟浸會大學合作做年度檢驗，“如含有液體或糖份沒那麼高的食物，會較高危（變壞）。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未曾發現任何問題。”他們只試食物，“非食品就很少試！”除食品，店內還出售生活用品如洗衣液、美容霜等。
穩定性較差的食品，韓駿謙一早避開。
“過期果仁、杏仁油或玫瑰油手霜，通常會發出奇怪味道。嬰兒食品銷量不好，所以我們很少把這種貨上架。”家長覺得嬰兒較脆弱？“對，他們覺得自己吃沒問題，但不會給寶寶吃。”他點點頭道。
此日期前最佳vs.此日期或之前
標示“此日期前最佳”（best before）的食品在過期後仍可安全食用，但品質可能並非最佳，味道及質感或不如前；標示“此日期或之前食用”（use by）食品在到期日當天仍可供食用，但過期後便不能吃，常見於很快變壞的食品，如肉類製品或即食沙律。
香港環保組織地球之友2014年曾委託香港浸會大學，化驗八十多款過了最佳食用日期三個月至七年不等的罐頭及預先包裝食物，結果顯示全部符合食用安全及衛生標準。
選址最挑戰 傾向開在商場
GreenPrice不設冷凍櫃，然而冷藏食品可存放時間更長，為何不賣呢？
“成本太大，不論存放或運送都要冷凍器材。”韓駿謙如此回答。
店舖選址讓韓駿謙感到最大挑戰，“開始時我們不懂得選，以為人流多就行。”早年在深水埗試業，以為靠便宜取勝，沒料到基層市民未理解這綠色理念。“深水埗街坊很執着於‘死線’，天天經過店舖都罵！”韓駿謙最後唯有無奈撤出。
“葵涌廣場那間也不好，但有錢賺，所以還存在。”他苦笑：“那店不大，客人買包薯片卻問很多問題，阻塞通道，使其他人進不去。港島客就不同，他們在歐洲見過這樣的商店，買了立刻走。”他較傾向在商場開店，因中產客多。租金貴一點？“會的，然而銷售成績能彌補。”他這麼認為。
一些能帶動人流的店舖，往往能享有商場租務折扣。韓駿謙透露獲部分優惠，“減租20%都有，卻非每個商場提供”。他坦言很多業主邀請他們加盟，“但租金未必真的實惠！”他大笑道。
第12間分店將於8月開幕，地點在黃埔。
另一大挑戰是貨物數量與貨架吉位的平衡，他們進的並非恒常商品，來貨時間與數量均沒保證。好像一個玩拋球的魔術師，“若貨物不夠，店裏空空如也；貨太多貨倉又應接不暇，加上商品送抵時間或遇上延誤，變數極多。”
赴德當交換生 找到創業商機
話說從頭，在香港土生土長的韓駿謙，大學時因參觀惜食堂而留意到食物分Use By及BB，由此萌生創業想法。他曾在德國當交換生，“有次我喝完飲料把瓶子丟棄，當地朋友問我為何不拿去回收？原來在地球另一面，已有很多人把環保當日常，他們回收物件沒獎勵。”
大學二年級，韓駿謙與幾名同學共同創立GreenPrice，啟動資金是從一個比賽贏來的10萬元，此後加上其他獎金，早年總共獲約200萬元基金。現時靠盈利繼續營運。公司算“上了軌道”嗎？
“哈哈，永遠都不能算上軌道。”他笑說。
那麼賺了第一桶金嗎？“視乎你怎樣定義，”韓駿謙大笑：“有人說要賺夠一億才是……”
目標定這麼高？“不不不，這只是中國某地產商的話！”他耍手擰頭說。
三個創辦人 皆具營商背景
創業至今，韓駿謙也想過放棄，更慨嘆不少同期創業的同學，很多都已關門大吉。他覺得公司能繼續營運的秘訣在於“我們做的是實業，不是花100萬元做一個程式”。加上天時地利，“社會此際開始接受環保概念，也經歷了社會運動、疫情、零售業疲弱，致使舖租下降。”人和方面，“我是較理性型，另一個夥伴Allison則較感性，她跟供應商談判，能說故事，跟客人建立良好關係。我不知她怎樣做到，某些貨品市價好貴，她幾塊錢就進到！”
有創辦人已退出，“早期看不到未來。工作辛苦時，甚至自己要搬貨。看着其他同學已有高薪厚職，難免感到不安。”他和現時仍留下的兩名創辦人，家族都有做生意背景，冥冥中給予他們冒險的遺傳因子。從父母處得到最大的營商智慧是談判技巧，“例如別人開價，你要假裝驚訝，父母會對我做心理輔導，因我以前對‘大幅殺價’感不好意思，他們告訴我：人人都這樣！你在扮嘢的同時，別人都在扮嘢。”韓駿謙說。
裝飾精緻 其實花費不多
市面上大減價的過期或快要過期食品，通常瑟縮在商店角落或放在一些“執笠倉”形式的小店出售。然而GreenPrice走不同路線，店舖設計格局精緻，以這一日到訪的奧海城店為例，門面猶如山洞，裏面放着幾隻巨大的羊，甚具北歐設計特色。以為裝修費用龐大，韓駿謙坦言成本不高。
“我們有一個宗旨，就是你覺得裝飾好像很重本，其實花費不多！舉例Starbucks有假天花，我們沒有，這樣已省了一筆；第二，我們全部裝飾只放在門面，室內只有普通貨架及白牆。”
韓駿謙解釋破洞及羊的意思：“破洞與其中一隻羊代表‘不完美’，你細心去看，羊的眼其實有一點問題。牠在經過品質審查輸送帶時，被吊高篩除。我們希望大家反思，過了BB的食物，同樣只是小小不完美，是否代表不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