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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閣】勾欄

刀郎文縐縐的“勾欄從來扮高雅”也讓區區會心微笑,因為想起周星馳那部讓人樂不可支的《九品芝麻官》,他前去胡搞的那間妓院,大廳上就掛了個“有鳳來儀”橫匾,真是太好笑又太有學問了,簡直是向《紅樓夢》之元春探親重頭戲頑皮的眨了眨眼。

重複聽過多遍《山歌寥哉》專輯的十一首歌後,覺得這些改編自妖魔鬼怪奇譚書《聊齋誌異》歌曲,好像也並不怎樣恐怖,至少不像那幾部會把本來膽子就不大的膽小鬼,嚇得不敢在晚上照鏡子的聊齋電影般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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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由於這些歌曲如〈花妖〉的歌詞文學水準之高直逼唐詩宋詞,因此連幾十年來不敢碰過的原著也找來看,只是一篇〈羅剎海市〉,便對蒲松齡老師的優美詞藻大為傾倒。

初聽〈羅剎海市〉,覺得歌詞是非一般的古雅,如“美丰姿,少倜儻”, 原來真的是師從蒲松齡,但其實也有頗大的部分是刀郎本身的創作。能夠達到那樣的高度,真的需讀通不知多少詩書。

先看原汁原味搬運過來的部分。歌曲一開始便直指“羅剎國向東兩萬六千里”,在原著裡,卻是“西去二萬六千里,有中國”,一個指東一個指西,卻原來說的是同一個地方。

不過聽〈羅剎海市〉的絕大多數歌迷,即使並非全部,大概都會以為這個名羅剎的國家坐落於西去“本國”兩萬六千里之某國 ,也等於一萬兩千公里,以距離論,對得上號稱“宇宙之主”的亞美利加共和國,便仿彿預言實現,成了當今的“大羅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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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在處理地理位置方面毫不含糊,不只說出西去二萬六千里有中國,“其人民形象率詭異”,這裡的“人民 ”,羅剎村人指的正是“華夏的子弟” 。一看到此句,不禁大笑,看:你以為自己長相標準正常,但看在“異人”眼裡,就是詭秘奇異。

題外話:日本人原來稱紅髮碧眼的“紅毛鬼”為“異人”。幾年前遊神戶,那城市有條優雅舒適的“北野異人館街”,咱們這些通中文的遊客一看到此街名,除了詫異,也為曾經住在此處的Ang-mo悲哀。他們不僅僅是外國人,而且還是“非我大和民族的異人”。

排斥歧視非吾族類,才“是我們人類根本的問題”,而不只是歌詞所指的馬戶又鳥。

借題嘲諷匠心獨運

歌詞中的“馬戶”和“又鳥”,原來脫胎自“馬戶”和“雞”這兩個簡體字。但問題也立即來了,《聊齋誌異》的創作年代是明末清初時期,蒲老師已經會用這兩個字的簡筆字來描述“以非作是以假為真”的驢子和雞乸麼?

看過文本後,才發現“馬戶(驢)又鳥(雞)”根本不曾出現在小說裡,連讓區區讚嘆甚有文化的“勾欄”、“十里花場有渾名”、“它紅描翅那個黑畫皮”、“綠繡雞冠金鑲蹄”、“豈有畫堂登豬狗,哪來鞋拔作如意”等等佳詞佳句都是刀郎創作。這等文采,說實在的還真把善作“國風”歌詞的方文山比了下去。這個區區之見,還待下回分解。

由於自幼便扯着媽媽的衫尾去看了可能超過百部的粵劇電影,又曾受過麗的呼聲一星期七天,每天十八個小時的華、粵、福建、潮州語廣播的疲勞轟炸,此小鬼很早便知道“勾欄”是個怎樣的地方,有時是指古代的劇院,後來則變成妓寨的代名詞。

刀郎文縐縐的“勾欄從來扮高雅”也讓區區會心微笑,因為想起周星馳那部讓人樂不可支的《九品芝麻官》,他演個窮根未盡色心又起,靠賄賂才當上官人的九品小官。他前去胡搞的那間妓院,大廳上就掛了個“有鳳來儀”橫匾,真是太好笑又太有學問了,簡直是向《紅樓夢》之元春探親重頭戲頑皮的眨了眨眼。

而刀郎的這一組典雅詞句並不出自原著,而是他本身的文學功力。至於被千千萬萬網友/牙痕友代“對號入座”的那四位歌唱比賽導師/評審的楊X/那X/汪X/高X等大咖,完全不存在於小說裡,那也是刀郎借題嘲諷的匠心獨運自創。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梅淑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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