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副刊

領跑員攜手視障女 征服馬拉松大滿貫

文:周群雄(轉載自《明報》 圖:鄧宗弘、受訪者提供

熱愛馬拉松的跑手,相信都會有一個「六大馬拉松」的夢想。至今能夠完成這項壯舉的香港跑手,其中一名是女跑手傅提芬(Inti),她更是香港首個完成馬拉松大滿貫的視障跑手。傅提芬曾因新冠疫情差點放棄跑步,直至去年終於完成她「六大」中最後一場賽事——倫敦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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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成就「六大」,單靠她一人無法獨個兒跑下去,還要依靠支持她圓夢的重要角色──領跑員。

失明女跑手傅提芬(Inti)的故事,不少人可能略知一二。電視劇《陪着你走》中由胡杏兒飾演的女主角,熱愛跑馬拉松,兼有一隻對自己不離不棄的導盲犬,這個角色設定便是依據傅提芬的經歷改編。

我在一個推廣活動上看見傅提芬與她的領跑員陳子傑(Tommy)示範領跑方法,“我希望能鼓勵更多女士當視障人士領跑員,因為領跑有較多身體接觸,如果有多些女士參加,視障女跑手就有更多練習機會”,傅提芬說。雖然傅提芬在十多年前因患青光眼致完全失明,但示範期間在陳子傑“到位”的口述路況及領跑繩牽引下,她仍能跑得輕鬆自在;相反其他參加者可能初次體驗蒙眼跑,加上對負責領跑的朋友缺乏信心,未能放心跑。傅提芬解釋這是由於自己跑步十多年,加上陳子傑是熟悉的拍檔,才能放心邁步。

傅提芬是香港首個完成全球“六大馬拉松”(見“馬拉松大滿貫”)的視障跑手,她剛推出新書,約有一半內容是分享她的跑步生涯。她原本可於2020年完成馬拉松大滿貫,取得象徵跑步“成就解鎖”的特別獎牌,惟最後一場倫敦馬拉松因新冠疫情而延期,最終要等到去年才能圓夢,前後足足花了9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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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提芬推出新書《跑在黑暗找到光》,分別講述自己的導盲犬Nana的退休生活,以及完跑六大的經歷。

疫下幾乎放棄跑步

在接近3年的“封關”期間,她多次想放棄跑步,“視障人士跑步本來已不易,因為一定要有領跑員陪伴,平時練習亦要避開人多的地方,疫情期間,就更加少機會出去練跑。當練習了一段時間,又因防疫措施等問題而無法出發,感覺上好像看不到盡頭,累得好想放棄。”還好有丈夫Chris及朋友的支持,最終她也能撐過去,去年在丈夫及陳子傑的領跑下,越過設於林蔭大道的倫敦馬拉松終點線。

曾參加海外馬拉松賽事的跑友,大多表示最開心是可以邊跑邊欣賞異國風景,但對26歲時被確診失明後才開始練跑的傅提芬來說,完成“六大”除了象徵意義,還有什麼吸引之處?她說雖然無法用眼看,但通過領跑員及朋友的口述,以及以往看書、電視時留下的記憶,她仍能在腦中描繪出不同地方的畫面,且印象至今依然清晰。比如當陳子傑回想2016年在波士頓馬拉松領跑時的難忘經歷時,傅提芬很快就指出著名的女大學生“尖叫隧道”(Wellesley Scream Tunnel)出現的位置。此外,她說從下機開始,周遭環境如溫度、濕度、人聲、車聲等構成的微妙氣息,即已有很大分別,“所以我認同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即使視力有問題,都應該去不同地方見識。”

因疫情阻礙3年,去年傅提芬(前排中)終可飛到英國,在丈夫Chris(前排左)及陳子傑(前排右)的領跑下完成最後一大賽事——倫敦馬拉松。

征戰紐約

氣氛太熾熱感壓迫

2014年傅提芬首次出戰紐約馬拉松,這是“六大”中規模最大、氣氛最熾熱的賽事,記者羡慕地說必定有助她跑得更快,她卻回應說當時很害怕,“參賽者已經接近5萬(人),而且在42.195公里賽道上,幾乎每個地方都有觀眾,沿途差不多有逾百隊樂隊不停演奏,事後才得知全紐約市有接近100萬人來為跑手打氣。”她說因為視障跑手只能靠聽覺了解路況,所以現場的熱鬧氣氛反令她覺得壓迫,連跑步節奏也變得一塌糊塗,“不過作為跑手,當然希望大家支持馬拉松。”

傅提芬參加過廿多個馬拉松賽事,其中她最欣賞台北馬拉松對視障跑手的安排,“大會特別設立視障組別,視障跑手安排在精英跑手後面一同起跑,因為人比較少,所以感覺上寬闊好多,不用跟幾千人擠在一起起跑。”她說雖然很快已被後來的跑手超越,但這個安排對視障跑手來說已經非常貼心。她更在此跑出4小時17分鐘的個人最佳成績,並奪得視障組別第一名,“能夠有獨立一個組別去競爭,對視障跑手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鼓勵,正如香港馬拉松都有設立輪椅組,希望大會考慮增設不同組別。”

完成六大後,傅提芬還有什麼目標?她說傳聞明年“六大”有機會變成“七大”,屆時她相信自己也會繼續參賽;不過現階段她和陳子傑都希望為視障人士出一分力,二人在2016年創辦非牟利機構“跑在黑暗”(Running in the Dark),目標之一是協助更多視障人士跑步,並且籌集資金資助他們出外跑步。“不一定要跑步,無論做什麼運動,只要能夠持之以恆,對視障人士來說都很重要,因為視力問題,令我們的生活節奏變得很慢,身體機能隨之變差,容易引發三高、糖尿病等問題。”她說因為視力問題,視障人士難免會有負面情緒,但通過運動可建立社交圈子,令自己的世界變得更大,心態上變得積極。

除了口述路面情況,領跑員陳子傑(左)還要適度控制領跑繩的鬆緊度,因為太緊會妨礙視障跑手傅提芬(右)跑步,太鬆則無法讓她更快察覺改變前進方向等動作變化。

默默付出

領跑員賽後不留名

傅提芬能夠完成六大馬拉松壯舉,背後全賴一班領跑員默默支持,她說平常練習,教練會儘量為視障跑手安排不同領跑員帶跑,“因為視障人士社交圈子比較小,所以教練會安排不同配搭,在領跑期間互相認識,一方面讓視障人士擴闊生活圈子,另一方面亦可讓領跑員了解視障人士的生活。”在三年疫情期間,傅提芬的領跑員陳子傑笑說,他其實跟傅提芬一樣難捱,“在疫情爆發後,有一段時間完全無法練跑,後來重拾操練,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由於領跑員要不斷口述路面情況,沒有氣魄很難做到。”港府一度實施口罩令,練跑時全程佩戴口罩,口罩被汗水口水沾濕後,呼吸難度倍升,陳子傑每次回憶起來都覺得辛苦。

每次傅提芬說陳子傑比女生更細心,離場時必會檢查傅提芬有沒有遺漏隨身物品,也是其中一個最會開玩笑的領跑員。“一開始為傅提芬領跑,其實一點也不好笑。”陳子傑跟傅提芬在同一間公司工作而認識,由於管理層非常支持員工運動,差不多所有同事都有運動習慣,自己也曾參加長跑及毅行者等賽事,“不過我做運動都是玩票性質,沿途會拿手機拍照打卡,不太注重成績。”

完成「六大馬拉松」的跑手可獲得這個特別版獎牌。

體能需比視障跑手強三成

後來在公司的跑步活動上,傅提芬邀請他當領跑員。“當時我很錯愕,因為據我所知傅提芬贏過台北馬拉松(視障組別)冠軍,(我)懷疑自己不可能跟上她。”不過在傅提芬游說下,陳子傑決定試試,在2015年香港馬拉松,跟傅提芬的丈夫Chris一起當上傅提芬的領跑員。“通常領跑員是負責帶領視障跑手完成賽事,但我當年扭轉了這個概念,因為第一次領跑,跑得好辛苦,甚至回不到氣說話,傅提芬多次擔心地問她丈夫,我是否還在旁邊,其後還要在傅提芬的鼓勵下才能跑回全程。”

陳子傑笑說那次領跑打破了兩項個人紀錄,一是個人最佳完賽時間,二是一跑到尾,中途沒停下來休息,“換了以前,我根本想不到為何要自討苦吃。”

經此一役,陳子傑終領悟到領跑員需要擔當的角色及責任,例如體能必須比視障跑手強三成,才能應付賽事期間各種突發狀況,安全地把對方帶到終點。自此他一改玩票心態,積極操練,爾後更陪傅提芬跑完餘下的“六大”賽事。傅提芬稱讚領跑員付出很大,無論他們陪跑過多少賽事,但因為他們以領跑員身份進場,賽後不會獲官方留下任何紀錄。

陳子傑笑指從沒為自己感到不值,認為這多少跟個人心態有關,“如果你喜歡跑步,正常人會注重成績,除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且會不斷追求進步。”但他說領跑員不會有這種想法,“因為領跑員的責任是盡力協助視障跑手完成賽事及目標,如果緊張自己的成績,反而不適合當領跑員。”陳子傑說,即使每次賽後都不會獲官方留下任何紀錄,但他確實跑過“六大”中幾個賽事,也沒什麼遺憾了。

關於馬拉松大滿貫

六大馬拉松的正式名稱為Abbott World Marathon Majors(世界馬拉松大滿貫),獲認證的六個賽事包括東京、倫敦、柏林、波士頓、紐約及芝加哥馬拉松。跑手只要在各賽事的官方限時內跑到終點,就可獲得一面特別版完賽紀念獎牌。隨着愈來愈多人參與,完成六大的跑手亦愈來愈多,主辦單位早前宣布計劃在明年或之前為大滿貫多加一項賽事,目前考慮中的馬拉松包括澳洲悉尼、中國成都及南非開普敦,當中悉尼馬拉松已通過首階段審查,如能連續兩年滿足賽事的要求,便有可能升格成為第七大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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