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得食‧為吃而活乎

剛吃完元宵節晚飯回家,在白蒲大道上風馳電掣之際,眼望路上密密麻麻車輛和兩旁燦爛燈火,忽然大徹大悟,覺得人生也不過如此,連萬眾期待的新年都已過完了。

人生真的不過如此。像大姐姐在廚房忙了整天燒出一桌子菜,累得坐在沙發上直嚷嚷腰痠背痛,然後一大票人坐下(口悉)(口悉)嗦嗦像蠶吃桑葉般一掃而空,一切便又恢復原狀,好像甚麼也不曾發生過似。我媽是個容易倦怠的主婦,很早以前她已經厭倦日復日月復月年復年的買菜煮飯生涯,經常會發同樣的牢騷:“要煮要吃要洗這麼多工,為甚麼不發明一種藥丸吃一粒就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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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當她發風。對我們這些胃口像永遠都填不滿無底洞的為食貓而言,凡是可吃的東西沒有不好吃的。就連裝在長方形鐵盒裡的梳打餅,也是小時候心目中無與倫比的天字第一號美食。周傑倫有首早期的歌《半島鐵盒》,總讓我想起裝梳打餅的鐵盒,雖然那是大纜也扯不攏的兩碼事。

那年代的雅各牌梳打餅確是又香又鬆化,大概當時餅乾都貨真價實,三聚氰胺這種化學怪物還未發明出來。但不知怎的,梳打餅逐漸不再鬆香可口,其他的雜嘜餅乾也一味得個甜字,世上再也沒有任何非吃不可的餅乾了。我媽此時再有另一句口頭禪:“我最憎食餅!”

七十年代過後,真的少遇到好吃的,不也就這樣過了。學院時期有個呆頭呆腦的同學經常找人討論“eat to live or live to eat”(為活而吃或為吃而活)的問題,我們好些人都覺得他窮極無聊,大家的家境都不大好,有些還得半工半讀(如區區便是一天趕兩場),怎有資格去做為吃而活的大夢?

那個eat / live同學不知後來怎樣了,倒是幾十年後的一宗懸念。若他再提出同樣的議論題,我大概會說視情況而定,有時這樣有時又會那樣,就像沒有完全絕對的人生。對自己的健康負責,當然是為活而吃。有個許冠文隨時上身的朋友曾很嚴肅說過:“得了糖尿病會很慘的呀,這不能吃那不能吃,人生將完全無趣。”他那時正處於掉入這個無趣深淵的邊緣,這句話完全震撼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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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前一晚吃昂貴的酒樓大菜,雖然做得很精緻,但吃來味道也不過如此,真有賈寶玉在熱鬧的筵席中覺得不堪的心境。可憐的大白鯊、還未有機會長大為母豬的小豬、仍是小寶寶幼年時期的鮑魚、未成長為威武無腸公子的軟殼蟹、本來深居簡出如老僧入定的深海大龍躉,全都紛紛切斷生命,只為了供養藉過年之名而暴飲暴食的萬物之靈。來到尾聲時突有神來之筆──一道純以臘味澆汁煮成的瓦煲臘味飯,飯又香又軟又鬆,很有自己仍是飯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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