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副刊

家國不靖 哈扎拉學生不快樂

聯合國在解決國際糾紛中常顯得無能為力,但有時還是能通過小動作去發揮正面的國際壓力。在上個月17日,聯合國議決與阿富汗建立正式聯繫,惟闡明不承認領導阿富汗的塔利班(Taliban)政府。

翌日,聯合國更公佈了“世界快樂報告2022”(World Happiness Report 2022);把去年9月遭“解放”的阿富汗排列第146名,成為當今最不快樂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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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執政權的塔利班。

我就有幾名不甚開朗的阿富汗學生。阿富汗人不快樂及塔利班政權不受歡迎是可理解的。目前在我國約有1000名阿富汗人,不過我們在街上所遇到的阿富汗人幾乎全屬哈扎拉(Hazara)民族。據悉他們當中也摻雜了約十名組成塔利班多數成員的普什圖(Pashtun)人,據瞭解這些普什圖人也因在阿富汗受逼害才逃到我國。

一般上,在阿富汗哈扎拉人是受害者,而普什圖人是不受人歡迎的加害者。多年來,在阿富汗深受普什圖人迫害的哈扎拉人以難民身份逃到我國,受到聯合國的保護,而普什圖人則重掌執政權但繼續受到國際社會的譴責。

哈扎拉人是較容易辨認的,他們擁有蒙古族人血統,有著眯眯眼及高顴骨的“亞洲人”面部特徵。普什圖男人給人的刻板印象則是穿長袍、包頭及留大鬍子,女的則穿戴全罩式罩袍(Burq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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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友受困

在國內,我有數名哈扎拉學生,他們多在幾年前跟隨父母來到馬來西亞,都希望有朝一日得到西方國家永久收容。像哈山(化名)那樣不快樂的學生我是能理解的。他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Kabul)還有雙親和兩個弟妹,兩年前哈山的爸爸買了張機票,讓他跟著一名同鄉來到馬來西亞:“自從來到這裡後,我已失去與家人的聯繫。我每天都在想念著它們!”哈山的手機裡儲存了一張父親的照片。

這些學生屬較幸運的一群,不像他們那些還困在阿富汗的親人朋友,很多是第二次遭受塔利班政權的威脅。

在我國居留期間,阿富汗人獲得聯合國難民署的照顧,他們的孩子在特定學校學習,而我則給幾個較年長的哈扎拉學生上英文課,為他們日後前往第三國家定居做好準備。

這些年紀不足20歲且沒經歷過塔利班殘暴統治的一代,也曾從父母口中知曉本身族群,與主導民族普什圖有著歷史仇恨。這兩個阿富汗民族常被描述因種族和宗教派系上的區別,而造成彼此之間的仇恨。

來了我國七年的哈扎拉弟兄。(陳潭深攝)

滯留我國的哈扎拉婦女。(陳潭深攝)

有蒙古血統的哈扎拉男童。

宗教派系 遜尼和什葉發生歧見

在宗教上,普什圖人和哈扎拉人同是穆斯林,但前者屬伊斯蘭原教主義的遜尼(Sunni)派系,而後者為什葉(Shia)派系信徒。今天全世界的16億穆斯林中,什葉派為少數派,只佔10至15%,集中在伊朗、伊拉克、巴林等國家。其餘為遜尼派信徒,分佈在沙地阿拉伯、印尼、孟加拉等。

其實,遜尼和什葉的基要分歧在於這兩派系對穆罕默德合法繼承人的不同看法。他們都用同一本古蘭經但對經書的某方面有不一樣的理解,以至一些遜尼信徒認為什葉派的信仰摻雜了民間和民族因素,而不當他們為真正的穆斯林。與此同時,這兩個伊斯蘭派系本身也個別存有多個分支。

對非穆斯林來說,他們一般上極少理會伊斯蘭在神學和法學上的分歧。他們關心的是,所面對的是否偏向極端的保守伊斯蘭教,或是偏向中庸包容的開明伊斯蘭教。

貶為“異教徒”

歷代以來伊斯蘭世界的政治衝突常帶有遜尼派與什葉派對立的色彩。在今天的阿富汗,普什圖人把自己視為正統伊斯蘭教的維護者,而將哈扎拉人貶為“異教徒”。另外哈扎拉族作為蒙古人的後裔,也常被普什圖人標籤為“外來者”或親外來勢力(先是前蘇聯後是美國)的“叛徒”。

歷史記載成吉思汗曾席捲中亞,建立了歷史上最大的帝國。這位蒙古大帝有個孫子叫忽必烈汗(Kublai Khan)。他曾消滅中國的南宋,建立元朝,使中國出現了首次由少數民族建立的統一朝代。這位元朝開國皇帝取名元世祖,而元朝在中國朝代歷史由1271年一直維持到1368年為止。

成吉思汗的另一個孫子胡拉古汗(Hulagu Khan),也在1256年領導蒙古大軍越過了今天的阿富汗的西北部。在那裡蒙古士兵與當地人聯姻而產生了新民族哈扎拉,造成普什圖人長久以來視哈扎拉人為“外來人”,這民族約佔現今阿富汗人口的9%。

美軍撤離首都喀布爾。

 

受迫害的哈扎拉族人。

政治因素

指親美親蘇被迫逃亡

普什圖人被視為阿富汗的土生民族,曾統治著阿富汗幾個世紀。在阿富汗,普什圖的人口超過40%,是國內主導族群。作為塔利班統治階層,普什圖人與哈扎拉人之間的仇恨也涉及一定的政治因素。

前蘇聯曾佔領阿富汗整10年(1979至1989年),在那段期間前蘇聯遭受阿富汗聖戰組織(Mujaheddin)的頑強對抗以至慘敗撤退。幾年後,聖戰組織以塔利班身份開始在阿富汗的殘暴專制統治(1996至2001年),這包括屠殺哈扎拉人,以報復他們在前蘇聯統治期間的親蘇活動。在那段時期,大量的哈扎拉人逃亡到國外。

及後因塔利班曾支持向美國發動911恐襲事件的基地組織(Al Queda),以至雙雙遭美國為首的北約盟軍除滅,促使美國扶植的阿富汗勢力上台掌權(2001至2018)。但是安寧並沒降臨到阿富汗,反而給了塔利班死灰復燃的機會。結果重組後的塔利班再次使阿富汗陷入內戰,最後搞到美國也宣告撤軍,更引起哈扎拉人對新一波政治報復的恐慌和大逃亡。

在去年8月中,塔利班逼近喀布爾期間,我和學生們在談論美軍撤離阿富汗前夕已造成大混亂和傷亡報導,其中一名學生說:“對這一切我悲痛欲絕,已無話可說,無淚可流了!”

今年3月17日聯合國安理會的議決,目的為要授權國際組織進去幫助阿富汗,避免人道危機及國家經濟崩潰。國際社會繼續堅持反對塔利班政府迫害哈扎拉民族,及禁止女性受教育和參加公共生活等政策。

男性的榮譽 致女人悲歌唱不完

從鬥爭歷史來看,普什圖人是彪悍的民族。但在另一方面,普什圖男人盲目堅守“普什圖瓦利”(Pashtunwali)法典的狂熱,有過於遵守伊斯蘭教義。普什圖男人在追求“男性的榮譽”時,是不惜以暴力報復那些傷害到他們的婦女與家庭的人。

一則評論說:“普什圖瓦利”的確有值得鼓勵的高貴品德,但也有不合時宜嚴重侵害女權的戒律。對普什圖男人來說,保護自己的女人和領地是必要的,只有母親、姐妹和妻子有好名聲,才能維護他的尊嚴。一旦男人失去名譽,就會失去別人的尊重,也失去他的財產。為此,他們對女性定下非常嚴厲的規定,導致許多普什圖女人的悲歌唱不完……當一個普什圖人遭受敵人冒犯,或尊嚴受到侮辱,他不僅要向敵人報復,也要向敵人的家庭和部落報復,這觀念深深植入每個普什圖人的血液。(宣教日引-春2016)

痛失親人心靈受創

我的哈扎拉學生都是在塔利班政權後出世的,但都因痛失親人而蒙受心靈創傷。為了幫助他們更瞭解那段悲慘歷史,我特地採用A Fort of Nine Towers(Qais Akbar Omar,Picador,United Kingdom 2013)為英語教材。

此書打開了學生們的眼界,內容有男人因剃掉鬍鬚,或女人露出面孔而在街上遭鞭打的描述。中學生偶爾被帶到喀布爾體育場去見證“正義的執行”,包括小偷被砍手,娼妓被石頭砸死,同性戀者被石牆壓死等刑法。

在統治阿富汗期間,塔利班政府也推出一些規則如不准玩風箏和養鴿子。這對我的年輕學生來說是不可思議的:“在喀布爾,一些什葉派穆斯林在家的後院飼養狗狗,只是不會去擁抱狗狗。我的婆婆也常會給家後巷的鴿子和流浪狗餵食。”一名學生說。

我的學生可能搞不清這兩個派系在神學、傳統及風俗上的分歧,但是他們卻體會到與我國穆斯林的不同。我國的穆斯林絕大部分屬遜尼派系,但政府卻基於人道立場同意暫時收容什葉教派信徒,也不承認塔利班政權的國際地位。

哈扎拉人能從最不快樂的國家逃到排名70的馬來西亞已算蒙福,通過聯合國難民署的協助,願他們早日去到更幸福的國家。

文/陳潭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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