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醒人們對ISA醒覺‧郭素沁：我坐牢就有意義

被警方援引內安法令扣留了158個小時後，民主行動黨士布爹區國會議員兼雪蘭莪州高級行政議員郭素沁，終於週五（9月19日）下午踏出警方扣留室，重新呼吸自由的空氣。

郭素沁在出席了3場晚宴後，於午夜12點被《光明日報》記者從行動黨的晚宴上“騎劫”到八打靈再也一處小販中心，她在近1小時半的訪談中，暢談她被關在警方扣留室內的情況、個人被捕的感想及啟發，以及對未來的展望。

郭素沁是於9月12日晚上11點被捕，成為馬來西亞史上第一名在內安法令下被捕的女性國會議員。

她不諱言向來言行謹慎，對她這次被捕的前因後果只能以“莫名其妙”4個字來形容。

對她被捕而成了“政壇女英雄”，郭素沁將榮譽歸於人民，並感恩前雪蘭莪州務大臣、國陣和警方的“栽培”。

這個年代已經不流行利用坐牢來吸引人參政，我要告訴人們，這個年代參政是很“酷”、很好玩的事，而不是拿坐牢來說明我們如何偉大地犧牲，現在已經不流行這一套的了。

記：妳週五下午獲釋後就連趕3場宴會，妳不覺得累嗎？還是因為這一次的被捉，從而讓妳爭取每一分每一秒？

郭：我在裡面（扣留室）時，確實覺得很浪費時間。政府根本沒有理由要用ISA逮捕我。當家人、助手及律師來探訪我時，他們說外頭有許多人聲援我、教會為我祈禱，我覺得我不是孤獨的。

我獲釋後，李映霞（行動黨蓮花苑區州議員） 要我一定要去安邦回教堂（出席祈福會）、陳國偉要我一定要出席晚宴、惠州客家會館也一定要我出席中秋晚宴。這些活動原本就是為聲援我而辦，我現在被釋放，我當然要去。

其實，還有很多事務待我處理，包括選區，根本分身乏術。但我覺得，我是有出席的義務，除了去演講 ，也去答謝他們。（記：要做很多事情來答謝他們？）不是要做很多事，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他們這麼熱心幫我，我再累也得出席。

記：你被釋放後立刻回家？

郭：釋放後，一直都沒有回過家沖涼。許多人問我，為甚麼一直穿著同樣的衣服，放出來是這件 、記者會也是、晚宴也是，所以明天再見報時也是同樣的衣服，很多人一定會以為我沒有衣服穿啦！

記：是否可以用憤怒來形容妳現在的心情？聽說你之前出席惠州客家會館的第一場演講就已經在罵政府了？

郭：對啊！他們根本沒有逮捕我的理由，他們的指控也無法成立。第一天被捕時，我已清楚解釋自己是無辜的，但他們還是堅持扣留我長達7天 ，這太過份了。

記：在牢裡想些甚麼？

郭：首一兩天甚麼讀物也沒有，只能靜下禱告。我也回憶過去一天所發生的事情，自己做過的事情，包括投資研討會。就是一直在回想這些情況。

記：你有沒有想過“我到底做錯甚麼”，為甚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郭：有 ，我一直都在想，但就是想不出來。對於我被扣留，真的是很莫名其妙。

記：在裡面是否感到很生氣和激動？

郭：不是生氣、激動，而是覺得自己必須養精蓄銳。在裡面，我也有警告過查案官，把一個沒有罪的人扣留，只有對國陣政府減分而沒有加分，而且股市一定會下跌，結果預言實現了。也許你可以說美國股市是罪魁禍首，但這事件對馬來西亞也具有一定的影響。

（郭素沁過後還說，她也告訴查案官，她會吃好睡好，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成功換政府後，她就成了他們（指警方）的老板！她說，警員聽了都不再出聲。 )

記：可否說明你被捕之後一天的活動？你如何猜測時間？

郭：我是知道什麼時候天亮，因為早上時候，扣留所附近回教堂會傳來祈禱聲；所以每次聽到祈禱聲，我就知道是什麼時間了。警官發現我醒來後，就會拿水及麵包給我吃，因為每15分鐘，他們都會過來看我“死”了沒有。

總之，我的感受好像是隻豬一樣，被人關在豬欄裡，時間到了就有人拿水拿吃的給我。所以，我罵他們，到底把我當甚麼？

我使用的牙刷只有一般牙刷的半支長、一條小面巾、褲子也沒有褲帶、紙筆也沒有。總之，一切有危險性的物品都不能使用，因為他們怕我自殺。

記：他們每15分鐘來一次看你一次，就被你罵一次？

郭：沒有沒有，我不會把氣出在這些低階官員身上，他們也只是接受指示而已。我只能夠跟他們發牢騷，告訴他們這個政府沒有用，一定要換，變相教育他們。

記：可否重述你關在扣留室內一天的“節目”？

郭：早上醒來後，9點半就會安排我見查案官；如果（查案官）沒來，那天就沒有人跟我講話，那我就會更悶，會瘋掉。後來在我的要求下，給了我一本聖經。

記：中午12點左右就吃飯嗎？如果晚上睡不著，妳又如何打發時間？

郭：會睡著的，因為我花精神看書，看了一陣子會累，累了又沒有得看電視，所以還是如常睡覺。

記：在裡面會感到恐懼嗎？

郭：不會啦，我只是覺得，很浪費我的時間。尤其是我們最近忙著計劃到台灣招商，覺得坐牢真的很浪費我的時間。我最討厭的是，傍晚5點多就把我關回扣留室裡，一直到隔天早上查案官召見我問話時，我才能再出去。那段時間被關在里面，真的很熱。

記：查案官通常會盤問妳多久？

郭：只有前兩天有問題問我 ，後來都沒有東西問了。只是在聊天而已，不過他們說話都很謹慎。我問他們媒體在報導甚麼？他們都不說。

直到午餐時間，他們又會矇著我的眼睛，把我帶回扣留所，飯菜就來了。那些菜很難吃的。只有一樣菜式而已。第一天還有一粒煎蛋及一些蔬菜，之後就越來越差。大前天就是兩粒雞蛋，晚餐又是兩粒蛋，昨天（指週四）還是三粒雞蛋呢！我投訴了，第二天就有兩條甘榜魚。

那些全是“打包”的食物，要吃就吃，不吃就算。

記：午餐到晚餐這段時間，通常做些什麼？

郭：查案官在午餐後，又會再叫我出去。幾個查案官陪我度過這7天，我覺得這真的很浪費人力。後來我設訴說，我不能每天都這樣，而沒有運動，而他們也就特別開恩，讓我在一個小小的封閉羽球場，讓我在那裡做伸展操。

記：當時你的眼睛是被矇上，你怎麼知道你身在什麼地方？

郭：我被要求戴上一幅大大的墨鏡，但是，我往上或下看時，還是可以看到外面的建筑物。他們矇著我的眼睛，我更要去看。

我是吉隆坡人，在怡保路長大，他們帶我去的地方經過怡保路或冼都，我當然知道那里是什麼地方啦。我也跟那名查案官說，我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但是，我不會去找你（查案官）。

記：你從政之前，一定聽過行動黨前輩如林吉祥、陳勝堯等曾在ISA下被逮捕的經歷。那麼，你從政之後是否也曾預測過自己有一天會被捕和坐牢？

郭：我有這個心理准備，但是，我一直以來都沒有亂說話、亂發表言論，因為我不想坐牢。

這個年代已經不流行利用坐牢來吸引人參政，我要告訴人們，這個年代參政是很“酷”、很好玩的事，而不是拿坐牢來說明我們如何偉大地犧牲，現在已經不流行這一套的了。

我是根本不想坐牢的。你看，我有時候提出一些較敏感的言論，尤其針對內政部、警方、貪污等問題，我都會選擇在國會下議院會議時發表，我不會召開記者會來講。

即使上次處理中國女郎站蹲事件，我們都先行報案、諮詢律師意見。總之，我會避免讓自己惹上官司。

記：隨著這次被捕，這對你日後在處理問題上會有什麼影響和改變嗎？

郭：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因為我們坐牢要坐得值得，不要因為說錯一些話而因此坐牢。

問：那你是否認為這次被捕是否很不值得？

郭：其實，在被關的首一兩天，我是感到氣餒，但是，當我見了我的父母親，他們告訴我外面有很多人在支持我、聲援我，那時候我的想法很快就不同了。

如果通過我的坐牢，能夠喚醒人們對ISA的醒覺，還有對國陣政府的憤怒，我就會覺得坐牢坐得很有意義，我就不會那麼暴躁和充滿怨氣了。

我也想起聖經新約裡，耶穌被審判的經歷；雖然耶穌最後還是被釘在十字架上，但祂名流千古。雖然我不是耶穌，卻在ISA下被捕，我想這樣的安排必定有其原因。我只能想，這可能是耶穌借用我的無辜，以便對政治帶來一些教育的意義和影響。

記：你說被關的首一兩天感到氣餒？

郭：我也感到很焦急，因為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正在籌備到國外招商的事。為了確保第一次出國招商順利，我們有很多事情必須進行，但我並不知道自己會被關到什麼時候，所以，我很緊張，不斷催問警官。

記：當你被告知自己再廷長扣留多28天時有什麼心情和反應？

郭：我更加“火滾”，因為我被關進去後都很合作，因為大家都是以禮相待，而且他們要問的都問完了。所以，他們在週日跟我說要延扣多28天，我更加的生氣，所以我才會罵他們“ini dosa”（造孽）；他們不敢出聲，我的目的是要他們轉告他們的上司。

記：你認為行動黨前輩們當年在ISA下被捕的情況，與你這次被捕有什麼差別？

郭：林吉祥他們當年被捕時是有控狀，列明他們什麼時候、幾點、在那里、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但是，我這次被捕是莫名其妙的，沒有時間、地點，卻說你犯了這樣的罪。

記：這次的經歷會否造成你日後在處理一些問題時更加小心？你說應該開除內安部長賽哈密，你怕不怕？

郭：我不怕，牢我都坐過了，都豁出去了，還有什麼好怕，告我啦！（記：即使第二次被捕，你還是不怕？）我不是一個會要求被捕、惹禍上身的人，這些事件我是不會去做的，尤其我們已在雪蘭莪州執政了，很多事情我都沒有講或煽動，但是，仍有許多罪名被加在我們身上。

記：請用一句話來形容你過去7天的經歷。

郭：我認為這對我而言是一種考驗，考驗我的耐力，因為坐在里面實在很考耐力，而且還要與外界脫節。

我是行動黨的組織秘書、雪蘭莪州行政議員、選區國州議員，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這些是急不來的，只能學習靜態。

有記者問我在里面有沒有哭，問題是我感覺我不能倒在里面、不能衰在那些官員面前，否則我的政敵就會勝利了。

記：在牢里的這7天給了你什麼啟發？

郭：這除了是一項考驗，也使我的意志更加的堅強。這麼多人民站在我的背後，作我的後盾，我更應該要自強，以免辜負人民的期望。這就是我這幾天所獲得的啟發。

記：你年邁的父母會否因為這件事後而反對和阻止你參政？

郭：唉呀，太遲了。他們在我加入行動黨（大學畢業後在行動黨總部工作）就告訴我說，加入行動黨會被捉，因為ISA。我還會頂嘴說，我沒有那麼榮幸的，還沒有輪到我，哈哈哈。

記：這次事件後，你被喻為行動黨的“女英雄”。對此，你有什麼看法？

郭：我只能說這是受害者的象征。其實，我們也要感謝民間團體，因為他們的自願發動聲援活動。如果我真的是英雄，感謝基爾（前雪蘭莪州大臣）、國陣政府，感謝馬來西亞皇家警察（哈哈哈）……的“栽培”。（記：對於抹黑你的人和事，你有什麼話要說？）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在扣留室裡的日子

上午8點──洗刷後享用早餐。

上午9點──到封閉式球場進行10分鐘“戶外運動”。

上午9點30分──更換囚裝，前往會見查案官，接受盤問。

下午1點──查案官午飯回來後享用午餐。

下午5點──帶返扣留所。換上另一套囚裝，自由活動。

下午7至8點──享用晚餐後自由活動。

郭素沁履歷

姓名：郭素沁

年齡：44歲

家庭背景 ：未婚

生日日期：1964年3月31日

星座：白羊座

家鄉：吉隆坡

愛好：跑步、閱讀

學歷：芙蓉中華中學、檳城理科大學主修大眾傳播系、馬大政治研究碩士課程

職業：士布爹國會議員、金鑾區州議員、雪州行政議員

黨職：行動黨全國組織秘書、行動黨婦女組全國秘書

社團／組織：東協國會議員緬甸民主小組（AIPMC）秘書

喜愛的歌曲：月亮代表我的心

喜愛的食物：雷茶

曾出版書籍：《琴聲劍影》

採訪手記：

激情郭素沁

郭素沁獲釋後，12個小時內開了一場記者會及趕了三場聲援活動，重复的述說著她的憤怒及責罵政府以無理的內安法令扣留她，然後才在凌晨12點15分夜深人靜時於小販中心接受我們的“敢敢問”。

我以為，在這個寂靜的深夜，在鐵娘子與世隔絕7天出籠，再奔波12小時連續對政府嗆聲後，她應該會累，會暫時解除武裝，補回感性，但她沒有。

半夜的郭素沁依然鬥志激昂，看起來比記者更精神充沛，一談起扣留所內的事，就如啟動了一部吵雜的割草機，恨不得把政府、內政部到警方的貪污腐敗個案都一一鏟除。

坐在這間已近打烊的嘛嘛檔，看來已飢腸轆轆的郭素沁，吃喝著釋放出來後的第一杯好力克與一盤印度炒面，笑說扣留所的早、午晚餐原本只有雞蛋與湯汁撈飯，經過爭取後，才有得吃甘榜魚和蔬菜。

她也談到被警方幪著眼睛進去扣留所時，警方為了避免她知道扣留所所在處，替她戴上黑眼鏡，不過她仍是倔強地不斷往上瞄，看到熟悉的建築後，還直接告訴警員這是什麼地方；警方盤問她時，她還反過來“教育”警員要“棄暗投明，改變這個國家，大家才有更好的明天。”

足見就算身陷囹圄，郭素沁都沒有改變她坦率、倔強的格性，看來這七天扣留所的經驗，把這位鐵娘子磨得更鋒利了，也經得起“再磨利”。

所以，這一夜，我們的攝影記者拍不到鐵娘子悲傷的神情，也拍不到感性郭素沁，只有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