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但是】寫毛筆字

中國朋友好奇，你會用毛筆嗎？他說，現在中國年輕人寫書法是潮流。我給他科普：大馬華小的學生三年級開始接觸“毛筆字”。 我跟很多大馬華人一樣，住在小鎮。我家大人們也把傳承中華文化當作一種流於血脈的責任。在上世紀的80年代，整體經濟沒那麼富庶，要到哪買文房四寶？沒有概念。記憶中只有一兩家書局可購得，當時我還沒聽過“書法”。在校內，大家都說“寫毛筆字”，“寫大小楷”。爸媽給我買的大楷毛筆約80仙，小楷毛筆50仙。 對書法興趣仍在 華小三年級開始，每個星期有一節課，華文老師負責教我們拿毛筆寫書法，我還被送去陳君信老師的書法班學習。陳老師嚴肅正經，教書法很認真。我一直以為跟陳老師學了很多年，現在想起來原來只學了約三年的楷書，不過我對書法的興趣一直維持到現在。 學書法首先要懂文房四寶，紙筆墨硯。那種第一次接觸的新奇感仍可回味。我最怕洗筆，毛筆筆鋒裡似乎藏着永遠洗不淨的墨汁，就好像腹黑的人，總是藏着掖着，永遠用不完的臭點子。我洗得失去耐心。每次覺得洗好了，用毛巾一壓，又壓出帶墨的黑水。難怪王羲之書房前的水池，被他洗筆硯洗得變墨池。有個比我大幾歲的朋友說，她們家住漁村，根本買不到文房四寶，想寫毛筆字的慾望驅使下，她和弟弟們偷收藏墨魚的墨汁來寫字，沒想到臭味飄出幾百里外，讓人作嘔。這是南洋華人對中華文化的執着才有的讓人鼻酸的笑話。 洗筆那麼煩人，我有時忍不住趁老師不注意，把毛筆的筆頭直接往上向着水龍頭底下衝，雖很容易清洗，但心裡也知是洗筆大忌。有點心虛，晚上睡覺時會怕隔天睡醒，筆鋒脫毛或甚至斷頭就慘了。 假如哪次忘記（懶惰）洗筆，下次要寫作業時，會發現筆鋒硬邦邦，簡直可讓張翠山當武器。突然想到白居易說的毫錐，他是不是忘記洗筆？如果接連幾次忘記洗，有時蘸墨筆頭會掉下來，很驚悚。 我們的啟蒙墨水是“金字墨”，黃色矮胖罐子，臭就是代名詞。如果金字墨業者正好讀到這篇文章，我想表達一下廣大群眾對金字墨的懇切希望，味道是否可稍作改良？ 金字墨給廣大學子留下難忘印象就是每次放在書包裡， 10次有8次要倒漏，搞得書包課本作業本都沾上墨汁。校服白色上衣，若不幸沾上墨汁，悲劇。有時在班上寫書法，不小心弄倒在地上，要用濕布抹好久，還會越抹越黑。預防倒瀉最好的方法是小心地拿着金字墨的罐子，還要拿遠些，一邊還要小跑步擠巴士。 華小生的共同回憶 紙張方面，就是玉扣紙與月宮殿，兩者相比，就好像窮小子和白富美的距離。玉扣紙，窮小子。大人說，這是用來擦屁股的紙。我還用來練字，真悲催。白富美月宮殿是日本紙，價格貴，一面光滑一面糙。但其實它長得美卻是 墨也滯筆。 我有兩根墨條，一個寫着“五百斤油”；還有一根帶金龍的，只可閒暇時賞玩，捨得用。學生墨硯沒啥好說，一個硯台用幾十年不壞。 在南洋，當時物資匱乏，什麼都稀罕珍貴。今天的網購平台新一代無法理解。寫毛筆字是大馬華小學生們共同擁有的回憶。文化就是靠這樣傳承，真不要忘記我們第一支大楷筆的功勞。 菲爾 ‧業餘寫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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