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醫

【醫者暢談.雙耳之間】善待暮年的自己

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在苦思人生暮年的問題。作為一名醫者,我每天都直接的接觸到許許多多人的“生老病死”的問題。當了那麼多年的醫生,看着那麼多的病人慢慢的變老及往生,不勝唏噓。

感動臨終前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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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想我也是在走着同樣的一條人生道路呀!也許是剛巧近期有幾個我醫治多年的年老病人因病重去世,而讓我感到無限感慨,我不禁想起那個和藹可親的年老病人。

他是一個85歲的長者,我已經醫治他的多種慢性疾病長達十多年了。他長期受到慢性腎衰竭折磨,隨着年齡增長他的腎功能更是越來越下降了。我已經竭盡所能以所有的藥物控制他的疾病多年,但歲月不饒人他的病情還是隨着年齡而逐漸惡化。

我和他一起並肩抗疾,他對我是絕對的信任,因他的這個信任我肩上的責任擔子更重了!我們的醫患關係也慢慢進展成朋友。

由於已經年老多病,他與家人已經決定不要以“洗腎”(血液透析)來繼續維持虛弱的身體。他知道自己在世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對生死也看得很開,沒有怨聲載道和怨天尤人。他只是靜靜的看着生命一天天的枯萎,默默的等待生命的最後一刻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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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來複診,他都問我幾時才能脫離這人世間的苦海,回歸天國,而我總是感慨無語以對。然而我相信上天很眷顧他,讓他有一個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女兒,減輕了他人世間的無數痛苦。

他的末期腎病也不知不覺折騰了他一年多了,病情總是反反复复,時好時壞。後來有好幾個月他沒有來複診了,我忙碌的行醫工作也把他淡忘了。

那天,我在醫院忙完了一整天的工作後意外收到他的女兒打來的電話,她通知我說他已經在當天早上安詳的撒手塵寰了。臨終前,他千吩萬咐一定要她打電話給我向我致最後的謝意。我很感動他能在臨終前的一刻還能想到要向我致謝,也欣慰他總算從苦海中解脫了。我感恩他對我這一個醫者的信任,給我繼續以熱忱行醫的鼓勵。

給予聆聽與憐憫

當生命到了盡頭時,醫者能給予病人的已經不再是治愈。對於這些臨終的病人我能給予的只是聆聽與憐憫,但對也許他們來說這一切已經是足夠了吧!

中國著名女作家楊絳以高齡105歲過世。她曾經發表過百歲感言,這幾句話讓我感觸良多:“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後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暮年是美好生活的開始,是一種從容、恬闊、悠哉遊哉的狀態。願我們保持一顆寧靜的心,少些期盼、多些寬容,寵辱不驚、去留無礙,微笑向前,善待暮年的自己。”

與一天天老去的病人及自己共勉之!

(光明日報/醫生專欄‧作者:吳榮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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