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明周刊副刊

【這裡那裡】罗浮宫的玻璃心

2016年初夏,由于塞纳河决堤,罗浮宫一度紧急关闭。想像中的洪水漫衍蒙娜丽莎眼眉的戏码,后来没有如期上演,然而从此思想背景里就有了这惘惘的威胁,有一天,我们的文明终会在天灾或者人祸中毁于一旦的吧。

第一次到罗浮宫的时候已经二十几岁,尾随大学组织的赶鸭团,当然不能免俗地要膜拜镇宫三宝,蒙娜丽莎、维纳斯和胜利女神,然而鸽群一样匆匆打一个转,往后回想起来印象一塌糊涂。反而张爱玲在《谈画》中对蒙娜丽莎的描绘一直留在我记忆的文件夹里,甚至清楚记得她写的是“萨”而不是“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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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很记得老师说过,达文西在画这幅肖像的时候,费尽心机搜罗了全世界各种罕见东西放在画中人的面前,引她发出这样一个暧昧的微笑。张爱玲对这种解释不以为然。“绿毛龟、木乃伊的脚、机器玩具,倒不见得使人笑这样的笑。”“一个女人蓦地想到恋人的任何一个小动作,使他显得异常稚气,可爱又可怜,她突然充满了宽容,无限制地生长到自身之外去,庇荫了他的过去与将来,眼睛里就许有这样苍茫的微笑。”这种看法跟张爱玲喜欢从日常生活中着手取材的写作方式是一脉相传的。

那时候我太年轻,第一次游欧,五种感官都是贪婪的,海绵一样死命地吸收各种冲击,视觉上的,听觉上的、嗅觉上的、味觉上的,触觉上的,只是旅行的方式错了,落得一切都是浮光掠影。甚至没有注意到贝聿铭为从埃及的古文明移植到罗浮宫的玻璃金字塔,我对这个人世阅历尚浅,根本没有听过贝聿铭这个曾遭巴黎人唾弃的鼎鼎大名,对建筑设计也是一无所知。

直至后来读了迈克的《巴黎闲散心》,读到他写:“譬如贝聿铭的金字塔,就有人嫌它似商业机构多于美术馆,但它赋予罗浮宫一个心脏……”从此罗浮宫深深植入我的心里。说得准确一点,是罗浮宫这颗外露的心脏。而且还是一颗玻璃心。因此多年以后重游罗浮宫,让我徘徊低回良久的也是这颗晶莹剔透的心脏,不管从哪一个方向去看都有一股磁吸力,但最令人惊艳的一个角度是从里沃利街的入口处进去,穿过幽暗的黎塞留通道(Passage Richelieu),眼睛习惯黑暗之后,渐渐就能看见贝聿铭的玻璃金字塔,或者说罗浮宫的玻璃心,在通道的出口处浮现,令人不禁脱口而出:“啊,罗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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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圖:野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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