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明周刊副刊

【這裡那裡】生者就是在做这些事情

《如梦的一年》是佩蒂史密斯对同一年逝去的两位挚友的追思,也是她自己对生命中的失落、破败与死亡的冥想,出入字里行间的是一颗自由的灵魂,她活着,她记得,她写下,生者就是在做这些事情。

佩蒂史密斯的三本记忆之书——《只是孩子》、《时光列车》和《如梦的一年》——我是先从中间那本读起,那是2016年的事了。一年之后因为搬家,整理出了一箱箱书拿到晒书节上贱卖,包括这本,但愿它找到了更珍惜它的人,虽然我也很喜欢它。2020年结束之前,我读完了《如梦的一年》,此书英文原名叫做《Year of the Monkey》,那么巧,写的正是我第一次读史密斯,于我而言同样动荡摇晃不知所终的2016年。四年就这样翻过去了。然后就是昨天,终于打开《只是孩子》,只读前言几行,我就知道这本书会留在我书架上,和其他我心爱的书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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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错误而致歉

我读《时光列车》时还没有爱上庞克教母。或者更早以前,老朋友从纽约寄来她的最新专辑《Twelve》,是我那一年的生日礼物,我与史密斯也没有过电。让我打从内心深处保留一个位置给她,是她在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典礼上献唱卜狄伦的《A Hard Rain’s A-Gonna Fall》,一时紧张过度忘了歌词,她讪讪地咧嘴而笑的那一刻。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只是孩子”这四个字。那一刻她只是孩子。那一刻她是人,她还有犯错的可能,她还有为自己的错误而致歉的诚恳。其实不是忘词,而是情绪过于激动,以致无法将那早已化为自己一部分的歌词唱出声来,她向满场贵宾一连说了三声“对不起”,然后,白发苍苍的她像个孩子那样笑了。那朵历经沧桑但又纯真的笑容仍然绽放在我心中。

打开《如梦的一年》时,心里暗忖,不知道书里会不会提及这场不完美但让我动容的演出呢?可惜没有。读完之后我才释然,毕竟这是一本无以归类的回忆录,许多时候我分不清记忆与虚构的分野。然而其实也用不着分得那么清楚,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阅读过程就顺畅了,既然史密斯看似只为说故事的乐趣而写,那么我们也可以只为听故事的乐趣而读。哪一部分是现实,哪一部分是梦境,有时不是我们的想像中那么界限分明,因为做梦也是真实人生的一部分。史密斯从小就是一个爱做白日梦的孩子,常常跟自己的牙刷聊天。

史密斯对自己这种写作方式了然于心。她在为这本书新增的《终话的终话》中写到,作家经常被迫为自己的作品贴上“虚构”或者“非虚构”标签,然而她想写的恰恰就是一本无法区分虚构或者非虚构的书,将现实、梦境与幻觉编织成一条逝者如斯的意识流,崎岖不平的思路横跨数州甚至不同大陆,也许不免美化,也许不免误解,那终究是她自己的记忆版本。这本书是她对同一年逝去的两位挚友的追思,也是她自己对生命中的失落、破败与死亡的冥想,悲悯,迷惘,企盼,无止境的创作欲望,出入字里行间的是一颗自由的灵魂,她活着,她记得,她写下,生者就是在做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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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圖:野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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