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明周刊副刊

【這裡那裡】片山真理剪刀手

我们通常会质疑并斥责那些把镜头对准被上天玩弄的边缘人的摄影师,片山真理干脆把镜头对准自己的缺陷,她不需要我们的质疑、斥资或者怜悯,因为我们永远无法脱离自己的皮肤而进入她的身躯,她只需要我们直面、平视、同在,安安静静与她同在她打造的静态剧场呆一下下,抛开正常与不正常,抛开美丑,这就够了。

难得出门,我决定去曼谷艺术文化中心走走,不是为了曼谷艺术双年展,只是因为想念这个地方。从前每次重游曼谷,一定会去曼谷艺术文化中心看看展览,什么展览都好,它很少会让我失望。或许我想念的只是从前那段孤独但自由的单身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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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不知道有曼谷艺术展。我是直到出门前古狗曼谷艺术文化中心有什么展览的时候才发现的,已经接近尾声,剩下两个星期。这是第几届了?我只觉得恍如隔世,上一次去曼谷艺术文化中心看第一届曼谷艺术双年展,已经是2018年的事了。

后来我古狗了曼谷艺术双年展的官网,原来这一届是第三届了。第二届落在2020年10月,大疫的第一年,马来西亚依旧在锁国中,泰国也还没有对外开放,世界各地依旧穷于应付这场噩梦,我也根本没有留意到曼谷有艺术双年展,不知道那一届有哪些我所知道的和我所不知道的艺术家参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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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届又有谁和谁和谁,我也不知道,也懒得古狗。大疫之后很多东西对我来讲可有可无,连错过了我心爱的泰国导演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的新片《Memoria》我也只在心里叹息一声,掉头也就继续过我(百)无(聊)赖的人生。所以这一届我连Antony Gormley有在卧佛寺展出都不晓得,我很喜欢这位英国雕塑家在纽卡斯尔郊区竖立起来的巨型雕塑“北方天使”(The Angel of the North)。

所以完全没有想到会在曼谷艺术文化中看到片山真理(Mari Katayama)的摄影作品,我一走进展场看到的第一件展品就是她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我都忘了我在哪里看过片山真理,或许是在世界停摆期间,在脸书刷存在感的时候偶然发现她的,对她那一只剪刀手印象尤其深刻,她跟我一样也喜欢爱德华剪刀手。

患先天性胫骨半肢畸形并在九岁那年双腿截肢的她,一出生即成为正常人眼中的不正常、畸零人、边缘人,或者就像美国摄影师Diane Arbus所说的某种“贵族”,带着与身俱来的创伤,已经通过生命的考验,某种“隐喻人物”,站在比我们远的地方,向我们招手……

片山真理向我们招手的方式,就是借助布制假肢(每只假肢都是她亟欲跟世界连结的企望的延伸)以及各种萝莉塔风装饰搭配自然环境营造一种荒诞场景,再自拍成一帧一帧肖像,坦然自若地展示了一份尊严。我们通常会质疑并斥责那些把镜头对准被上天玩弄的边缘人的摄影师,片山真理干脆把镜头对准自己的缺陷,她不需要我们的质疑、斥资或者怜悯,因为我们永远无法脱离自己的皮肤而进入她的身躯,她只需要我们直面、平视、同在,安安静静与她同在她打造的静态剧场呆一下下,抛开正常与不正常,抛开美丑,这就够了。

(文/ 圖:野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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