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那裡】我想回家

如果全国解封，我们又可以出国了，你最想去什么地方旅行？我想回家。我想回去我猫女儿身边。我猫女儿就是我的家。一间没有爱猫等你回家的屋子不是家，对我而言。

是啊，你最想去什么地方旅行？有人的答案是冰岛，有人的答案是宋卡。宋卡是泰南的一个濒海小城，距离合艾一个小时左右车程。我的新加坡老朋友说，她要休假两年，痛痛快快旅行，为自己被困在岛国上一年进行报复。很难讲，可能还要多困一年也说不定，新加坡要等到明年第三季才会全国免费打疫苗，打到来都2022年了。老朋友约我2022年曼谷见，我只觉得心地倏忽长满杂草，一片荒凉。我说，如果我们还活着的话。她说，不活着还是会见面的啊。我说，你上天堂，我下地狱。她说，我没有把握耶，我吃很多肉。所谓的老朋友就是，一个愿意和你一起讲废话的人。不这样废一下的话，我真的会被2020年搞到得“鱿鱼症”的。幸好2020年只剩下三天了……但谁知道2021年不会是更糟糕的一年呢？

先两个星期重看了《地球上的星星》这部不太宝莱坞的宝莱坞片，让我突然非常想念印度。我不是不想回印度旅行，但一想到印度的穷、脏、乱、吵，还有要跟那些总想骗你的印度人交接，光是想想就累趴了，每每萌生“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去印度的了”这样一个念头。但印度的魅力跟她的穷、脏、乱、吵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有一天印度不再穷了不再脏了不再乱了不再吵了，印度也就不再是印度了。可是为了取悦我们这些无耻的游客而让印度继续穷、脏、乱、吵又好像不太对劲，这种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问题，我还没有开始思考就头痛了，只好很消极地拒绝回去。何况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地方我还没有去过。

何况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地方，就算现在去了也来不及了，那些地方已经不是那些地方，叙利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二十年前读村上春树的访问，他说过一句话，二十年后回想起来还是成立的。他说，人类真是全世界最愚蠢的生物，我们有那么多天灾需要应付，但偏偏还要制造那么多人祸。大意是这样吧，当然第一句是我自己加上去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地方是我一离开后就很肯定此生再也不会回去，例如北京，1998年去过那里公干几天，全身细胞没有一粒不排斥的，我对这个国家一整个地不信任。看看现今香港这片乱局，你就会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可惜没有经历过九七前的香港，我第一次去香港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我对香港的爱始终只停留在西西、也斯、杜杜这些香港作家的作品里。啊还有我心爱的吴煦斌。少了吴煦斌的《牛》，香港文学不会岛屿沉没，多了吴煦斌的《牛》，香港文学则有奇峰兀立。

还想再去一次的地方是巴黎和里斯本，如果我有一天中了大马彩的话。当然还有日本各地。我也想去冰岛和碧玉一起采蘑菇，我也想去丹麦寻找安徒生遗落的身影，我也想去芬兰找郭利斯马基出来喝瓶啤酒，但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这些北欧国家，光是想想就倾家荡产了。其实我不太贪心，我只祈望可以尽快回曼谷和我猫女儿团聚。可是昨天我看电视新闻，马国正与八国探讨推行绿色旅行泡泡计划的可能性，居然包括中国，没有包括泰国，这算什么“绿色旅行泡泡计划”，不如叫做“绿色贸易泡泡计划”好了，一切都是看在钱的份上。看来我只能够继续困在鸡笼坡发愁发呆发霉。

（文／ 圖：野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