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明周刊副刊

【這裡那裡】將希望凍結

对我而言,活着,关键并不在于能活多久,而是在于如何有尊严地活着,而寿命的长短不能决定尊严,但尊严取决于活着的心态。

影片开场不久,爸爸追忆某件童年往事,他小时候有次将缺氧翻肚的金鱼冷冻起来,解冻之后大半金鱼都存活了下来,俨然一个隐喻的起手式,既是未来爸爸让爱女艾恩进行人体冷冻的线头,也为他锲而不舍的科学精神打了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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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恩年仅两岁便罹患无法医治的脑瘤,爸爸决定为她打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他将艾恩遗脑冷冻起来,企望未来科学可以扭转自然规律、截停时间、战胜死亡,并让艾恩起死回生。他对科学已经不光是信任了,而是信仰,这个信仰胜于一切,包括世人对他的质疑与评断,甚至还影响了儿子,不出二十的年轻人决定跟随爸爸脚步,致力于让妹妹复活的研究上,因为爸爸恐怕有生之年都看不到妹妹复活,但他可能还有机会。

这就是为什么片尾哥哥的挫败与沮丧尤其令人戚然。哥哥怀抱希望飞去美国跟成功完整解冻兔脑而声名大噪的年轻天才Robert McIntyre见上一面。根据后者,让一个人复活,必须连那人的记忆与性格也一起复活,才算是真正的复活,而这必须在脑组织中的连接突触没有被破坏的情况底下才有可能,至于艾恩醒来之后能否拥有原先的记忆与性格,大概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哥哥得悉这个事实之后十分难过,甚至开始怀疑冷冻保存妹妹有何意义,爸爸完全回避这个疑难,全盘希望放在他对科学的信仰上,坚信未来有朝一日艾恩一定会复活的,毫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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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全民信仰佛教的泰国,爸爸所面对的责难包括父母我执太深、女儿死不超生、他们的决定到底是出自于爱还是自私之类,我对这个没有兴趣,我以为没有人有资格假道德之名对任何人指指点点;但我也对专家所谈论的,例如冷冻人在一个没有亲友全然陌生的世界里复活,或者复活了但无法保有任何记忆又有什么意思,这些假设性的议题没有兴趣。对我而言,活着,关键并不在于能活多久,而是在于如何有尊严地活着,而寿命的长短不能决定尊严,但尊严取决于活着的心态。

赞成人体冷冻的人认为,虽然没有任何保证冷冻保存遗体能否成功复活,然而可以保证的是,如果选择入土为安或者火化,那么我们肯定会永远地消失。但我觉得问题不是我们会不会消失,而是为什么我们这么害怕消失?为什么我们无法接受生命就是一个成住坏空剥极不复的过程呢?为什么我们会认为死亡是生命中必须解决的大问题?为什么我们不懂死亡就是生命承诺每个人的唯一应许之地?为什么我们要将生命浪费在欺罔死亡上?为什么我们会以为活两次(或更多次)才是痛惜生命?为什么我们这么不愿意将位子让出来给我们之后上车的人以及这颗母星上的其他生命?这种心态反而令我觉得非常恐怖。

(文/ 圖:野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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