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明周刊副刊

【這裡那裡】你的旅行 是什么颜色

旅行有颜色的吗?旅行当然有颜色啊!

但什么样的旅行是黑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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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旅游”的黑其实是种形而上的颜色,一如“黑色幽默”。

迟至最近在台湾《自由时报》副刊读到台湾机师伊森写的散文〈旅行的颜色〉,才知道有“黑色旅游”这样一个名堂。一开始我先在“旅行的颜色”这个标题上呆了一呆。“旅游”与“颜色”都是我喜欢的词语,也喜欢将它们放在一起重组出的陌生化诗意,虽然一下子捉不到它的意思。所以随即又想了想:旅行的颜色?旅行有颜色的吗?旅行当然有颜色啊!所以,专程去日本看樱花的旅行是粉红色的?(全程都是视觉上的粉红色噪音?)盛夏的京都行是苔藓绿,深秋的东京行是银杏黄,严冬的北海道之旅当然是冰雪白。但什么样的旅行是黑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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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读伊森这篇文章,这才恍然我的顾名思义太理所当然了,太物理性,太形而下。“黑色旅游”的黑其实是种形而上的颜色,一如“黑色幽默”。(那么,专程飞去台北参加同志游行,可不可以说是“彩虹旅游”?)所谓“黑色旅游”是指“战地巡礼”或者“浩劫观光”之类,也就是去某地参观天灾人祸在人类史上遗留下来的疮疤,例如克拉科夫近郊的奥斯维辛集中营、广岛原爆遗址或者九一一纪念博物馆,这是人祸方面。天灾方面则有意大利的庞贝古城、南亚海啸后的亚齐与普吉岛,虽然我自己去普吉岛吃海风的时候,比较担心的是下次海啸会不会在我呼呼大睡时卷浪重来,多于对上次海啸亡灵的哀悼。除此之外,“黑色旅游”也包含了专程跑去某些国家看人家的落后与贫穷。还有一种“红色旅游”,指的是去共产国家体验一下暴政种种,例如朝鲜官办旅游。去南京参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或者去柬埔寨参观红色高棉大屠杀纪念馆,则是一种红黑交杂的颜色了。然而,不管黑色还是红色,这些旅行多多少少都是建立在一般人的猎奇心理之上吧,我们有从这些纪念这些警醒汲取过教训吗?似乎没有。

奥斯维辛集中营我也参观过,无以计数受难者的头发、眼镜、鞋子与行李箱堆积如山怵目惊心,但记忆中更加历历在目的是一只轻快飞越铁蒺藜的雨燕,还有头上那片沉默而虚无的天空。反而Primo Levi令我更加震动,他的书写是他自己也是我们在人性漫长的黑夜所需要的那么一点微光。我也曾造访过坐落柏林心脏地带的浩劫纪念碑,大小不一的混拟土块高低起伏,远观是一大片低调动人的安魂曲,身处其中感觉又像在墓碑之间走动,尽管那些墓碑只是象征性的,毕竟那些在集中营死去的人都已经灰飞烟灭。

我也扫过偶像的墓。1996年6月有大梦作伴的巴黎行,其实为的是去凭吊葬在巴黎近郊俄人公墓的塔可夫斯基,途中我在花店买了一束百合。2000年盛夏的华沙行也捧了一束百合去探望奇斯洛夫斯基,但我后来将那一束百合转送给了波兰友人的妻,谢谢他们特地拨冗带我去给偶像扫墓,我想奇斯洛夫斯基一定不会介意。2019年深秋的巴黎行,我们就借宿在迈克的工作室,距离蒙帕纳斯墓园不远,所以感觉更加接近偶像,先几个月才离世的华妲就定居在那里,还有杜赫丝和伊力卢马。不过这些行程并不符合“黑色旅游”,这个概念包含不自然的死亡、令人不愿正视、即使正视也免不了身而为人的罪恶感的真相,然而我在这些宁静的墓园里感受到的,既不是死亡的伤害也不是死亡的悲恸,而是死亡的尘埃落定,以及生命倒影在黑色大理石墓碑上的白云苍狗。

文 \ 野东西   圖 \ 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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