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明周刊副刊

【這裡那裡】一觉醒来继续活着就好

一部电影,四个同学,四种人生,相互交错编织,谱成一首走钟的青春舞曲,四个同学都已经是中年人了,可是他们在某些事情上,不管是罐头对校花的爱慕,还是添仔对电影的梦,还是电风离职之后跳湖畅游,还是严重口吃的闭结与阿月谈恋爱,都有一种年轻人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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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没有机缘在大银幕上看《大佛普拉斯》,尽管黄信尧这部处男作在很多人的年度十大电影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又对线上观赏兴致缺缺,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老了,对电影的热情逐年冷淡,许多事情变得可有可无,即使获悉黄信尧的新作《同学麦娜丝》上了Netflix也没有特别兴奋,直到新近决定暂停所有社交媒体百无聊赖之际,才以慢半拍的步伐和路人甲的心态,加入四人的同学会。

起先还对片中那股呛鼻的台味有点不太习惯,很快就失去了旁听这四个男人谈笑的兴致,立刻转台看泰国鬼片去了。两天后又上Netflix闲晃,兜来兜去还是碰到《同学麦娜丝》,这才下定决心,一鼓作气把它看完。这次终于进入黄信尧一手打造的荒谬状况,甚至为电影里最温柔的时刻心头一热眼眶一湿,例如每次闭结还卡在第一个字上进退两难,坐他身旁的电风就会把闭结要讲的话接下去。添仔和罐头也是闭结的老同学啊,但只有电风听得懂闭结。后来有另一个角色阿月也听得见闭结的心声,初次见面就自然而然地听得懂闭结每一句被吃剩个头的话,很令阿月女儿惊奇,他们三人在一起交谈的两场戏都格外动人,那是黄信尧对寄居在没有谁会看一眼的角落的小人物投以温柔的目光。

分不清是虚构还是真实

电影结尾,电风和罐头因为不满添仔为了选举居然在闭结的告别式上拜票甚而大打出手,烂仔一样,可是在我眼里,他们两个温柔无比。可笑的是,随即黄信尧也插上一脚这场群斗,突然跳进画面,变成剧中的第五个同学,后设趣味十足。这部电影后来让我看得津津有味,也是因为这种后设趣味。例如我一向不喜欢电影旁白,认为不懂电影语言的人才会利用旁白帮腔辅助,但这部电影的旁白(由吴念真代劳),加上几次采用纪录片的问答方式与角色们对话,却制造了一种分不清是虚构还是真实也不需要分得那么清的好玩效果,也拉开了这部电影跟声色绑架大众的商业片与不和大众沟通的艺术片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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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纸扎一个家

我也喜欢片中那些超现实的片段,尤其是闭结在纸扎店伏案昏睡那一场戏,有个衣装得体的老人家把他唤醒,离奇的是闭结醒来以后跟老人家对答如流,完全没有口吃。老人家对闭结做的纸扎宾士车赞不绝口,拜托闭结特地为他改成敞篷,我才恍然原来这老人家是只鬼魂。闭结只有在跟死者讲话的时候才不会有口吃的困扰,这又是一个多么温柔但不无反讽的细节。片子尾声闭结回到家里,发现本来病卧在床的阿嬷在下厨,跟阿嬷讲话的时候也不会结巴,这段比很多恐怖片更教我胆颤心惊,以为阿嬷已经过世。另外电风、罐头和添仔到闭结的纸扎屋内作客那一场戏,则现实得非常超现实,既荒诞又荒凉,这是闭结唯一一次为买不起房子的自己纸扎一个家,也是最后一次。

唯有眼泪是世界性的

已经有人指认出来,电风将车子开进停车格那个画面令人想起《罗马》,但黄信尧不像艾方索那样让轿车理直气壮地开进父权,而是为了突出电风这个角色的憋屈与矮化。罐头第三次与他心仪的女神麦娜丝碰面那一场戏,则让我想起奇斯洛夫斯基《十诫》的《第六诫》,发现绮梦中的女神原来只是现实中的神女,那种幻灭感不管是在台湾还是波兰都是共通的。紧接着的一段拍罐头沿街边走边哭那个长镜头又延伸到了蔡明亮的《爱情万岁》,但拜托别再指责人家抄袭了,谁触摸过什么不会留下指纹呢,不同的眼睛流着相同的眼泪,唯有眼泪是世界性的。况且黄信尧对这部电影的期待多么卑微但又多么切实,“反正电影看完也不会改变人生”,“一觉醒来继续活着就好”。

(文/ 圖:野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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