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風景】裝神弄鬼

還是想不通該女傭是抱着什么居心來說謊，一開始是說半夜起身看到有老太婆站在鏡子前梳頭（老家二廳放了一張全身鏡），後來說看到不認識的老太婆在家裡飄進飄出，再後來繪聲繪影的說我們的房間有白影出沒，把全家人嚇得雞皮疙瘩陣陣起。

自從老媽的精力大不如前之後，老家的神枱，由一開始的滿天神佛，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祖先牌位，諸神都以老媽擔心照顧不週的原因被請走了，即使如此，剛過去的中元節，老媽還是萌起了把祖先牌位請去大哥家的念頭，因為實在照顧不來，怕怠慢了歷代祖宗。老媽說，歷代祖宗的牌位交由家裡的獨苗供奉合情合理，明年趁華人新年時就請去大哥家，以後就由他們那一支負起供奉祭拜祖先的責任。

以前老媽身子還健壯時，逢大節日都以三牲祭祖，後來才改為素齋，最大的原因是我家的信仰分成兩大派，一派道教，一派基督教，信奉基督教的姐妹不吃拜神祭品，所以每逢大日子的晚餐要煮兩桌，一桌是拜過神的白切雞、燒肉、齋菜，另一桌是沒有拜過神的白切雞、燒肉、齋菜，非常麻煩，久而久之老媽就改為拜素齋，不需要為拜神還是不拜神煩，從此以後一家人在大日子也能夠圍在一起吃飯。

道教基督教驅邪雙管齊下

十多廿年前的時候，因家人信仰不同，我家一度雞犬不寧了一段很長的日子，一發生什麼大事，大哥會請一堆同門回家念經驅邪，姐姐們也會叫牧師教友來祈禱除惡，搞得家裡不得安寧，尤其是當年家裡來了一個天天說看到鬼的柬埔寨女佣。

這個女佣樣貌老實，來自偏遠地區，初來報到時只要求一海碗白飯配鹽和小辣椒，後來進化到懂得去冰箱偷雞偷魚吃，每天一大早趁人不注意時就開冰箱偷拿雞肉煮快熟麵吃，不然就是偷我們的菜吃，吃到後來，整個人二度發育，變得牛高馬大、孔武有力，若要打起來的話，家裡的弱質女流沒有一個人是她的對手，我甚至擔心她會動手打老媽，幸好不曾發生過。儘管已事過境遷，如今回想起來，還是想不通該女佣是抱着什麼居心來說謊，一開始是說半夜起身看到有老太婆站在鏡子前梳頭（老家二廳放了一張全身鏡），後來說看到不認識的老太婆在家裡飄進飄出，再後來繪聲繪影的說我們的房間有白影出沒，把全家人嚇得雞皮疙瘩陣陣起。

後來大哥作主請了一幫道士來家裡作法驅鬼，道士說只看到滿天神佛，沒有鬼，接下來大姐也請了教會牧師來家裡祈禱潔淨，在家中各個角落都灑上聖水驅魔，再後來有人介紹有陰陽眼可通靈的朋友上門幫忙“鑑定”到底是不是有神鬼出沒，這個據說可通靈的人最得老媽信任，因為他說他已經把家裡不祥的東西都趕走了，應該不會回來了，我記得老媽包了個紅包給他，但他拒收。

雖說我傾向於無神論，但向來相信人鬼殊途，不同空間的相遇機會很低，反而懷疑那越吃越大隻的柬埔寨女佣居心不良，她的撞鬼論搞到全家人心神不寧，膽小者甚至半夜不敢起身屙夜尿，於是決定找一天好好的審問她，結果發現是謊話居多，她就是想看我們害怕、鬧笑話。奇怪，我從不剋扣工錢、一天三餐正常，待她並不刻薄，為何她要如此做？人性難測，莫如此事。經此一役，我明白了為什麼很多人說人比鬼更可怕的原因。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容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