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羨魚】四季裡的笨牛

我們的父母是牛。做到死的牛。

我們都不要做牛。我們都要做讀書人。

我外祖母覺得做讀書人最大的好處，是能夠坐在辦公室風扇底下穿着整潔白衫，乾淨舒服地做輕鬆的工作。看，日子多好過！她說。

我母親認為讀了書後，可以當教員。那是最好的職業：看，假期不用工作，也照樣有糧出，Gaji Buta，多好！

農夫，沒有休假，手停口停。

農夫，是在走投無路時，被逼走上的路。

我的父母，都是農夫，都過得很淒慘。我們小時候所見的其他孩子的父母，也多為農夫，過得也一樣淒慘。我們，是農夫的孩子，在淒慘中長大。所以，我們的父母都不要我們到田裡去。他們都不要我們長大了當農夫。當農夫，哦，想都別想！那是墮落。

所以雖然小時候每天都在看着父母耕種，但我們對做農夫的事，一無所知，不想知道，沒點知識。

但人說啊，農夫的孩子，永遠都是農夫。即使長大了不以農為生，心裡，也還是個農夫。雖然住在繁華高樓林立的城中，心裡也一直感覺自己在一片田裡。

自從生活不愁溫飽後，我們就一直想當農夫。週末農夫，城市農夫。陽台農夫，都好。不懂裝懂，亂耕亂種，自甘為牛。是笨牛，以為耕種是件容易簡單的事，所以往往用了十分的耕耘，只收回一分的收穫。

被逼為牛，淒慘。自找苦吃當笨牛，活該。

今年的春天，面臨了一個新的挑戰：要在有春夏秋冬四季的地方當後院農夫。當常年如夏的熱帶笨牛農夫，有點經驗了。對四季的變遷沒有一點敏感，在四季裡當笨牛農夫，哦，恐怕要從頭開始學習了。

文/胡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