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六十年代，照相館是個喜氣洋洋的地方，凡是拍人生最大件事的結婚照、數月大或週歲小嬰兒的赤裸裸肉光四溢俯臥照、兩代至三四五代的閤家歡大合照，都必定拉大隊上照相館去拍。生意如此興隆，難怪算術老師一語便道破老蘋果好賺得很。
在2017年，小蘋果突收到一封內陸稅收局的信。也許遠隔重洋當了十多年的美國媳婦讓她忘本，又或許是帕金森症導致她的記憶力衰退，她完全看不懂以國語書寫的信內容，驚惶失措地又打電話又以電郵追問區區該怎麼辦，因為她以為稅收局要告她逃稅。
通過電話，區區先安撫她的情緒，說她沒有工作且染病多年，官府該不會對一名老弱病人怎麼樣，只要提供信中所要求的資料便可。
待看到官函，才知道過去兩年她沒報稅，因此發出警告信，限她在30天內回覆，否則將被告上法庭。
但小蘋果回馬後，多年來沒有工作，怎會需要報稅？一問之下，方知道她從前確有報稅，收入是一間坐落於青草巷的兩層店屋，每月所收到的租金剛好足夠她和母兄三人的生活費用，包括繳付公寓租金在內。
其實區區的確知道他們那一家三口是依靠店屋收租過活。小蘋果的攝影師爸爸過世後，屋契就轉移到母親名下。
開照相館大概是門有利可圖甚至是一本萬利生意，這可是時中分校六年級時的算術老師說的。那名老師記得是講古佬李大傻的二哥李福攜老師，那天他教授利潤計算法，點名叫小蘋果回答某項生意的毛利大概為多少。記得班上的高材生小蘋果回答說有50巴仙，李老師便笑：“怎會這麼高？你爸爸的照相館才有賺這麼多！”
至此，十二歲的小鬼區區，方才知道人見人愛的小蘋果有個當老闆的爸爸，而且開的店還是會讓人羨慕的照相館。
在五六十年代，照相館是個喜氣洋洋的地方，凡是拍人生最大件事的結婚照、數月大或週歲小嬰兒的赤裸裸肉光四溢俯臥照、兩代至三四五代的閤家歡大合照，都必定拉大隊上照相館去拍。生意如此興隆，難怪算術老師一語便道破老蘋果好賺得很。
妹妹是最大隱患
八打靈老城區有間名為“星光攝影室”的老牌照相館，門外整幅牆便擺滿了這些幸福洋溢照片當作廣告，主角幾乎全是印裔。其中有張印裔貝比的赤條條俯臥寫真照特別可愛，並勾起了多少回憶：區區兩個出生於五十年代的弟弟，也曾拍過同樣甫士的“裸照”。
因此當知道小蘋果他們家在算得上是黃金地段的青草巷有間店屋收租，區區的記憶便箭一般回到1962年的那堂算術課。區區的前朝老家也在青草巷，與小蘋果家的店屋只隔了幾條街，若也是購於六十年代的話，該是一筆不小的錢。那店屋後來成了餘蔭，讓老弱殘兵的一家生活得到庇護，該是老蘋果的最大功德。
只是小蘋果居住在地母娘娘街盡頭的妹妹，卻是最大的隱患：她對註冊在老母親名下的這份產業一直都虎視眈眈，小蘋果曾不下幾次向區區提起她的憂慮。
這名蠶蟲師爺見她如此擔憂苦惱，當然會忍不住授計：“勸你媽媽快把店屋轉移到美國弟弟的名下，這樣就無需擔心在她百年之後發生爭產之事。”
過了一些日子再去探訪，小蘋果說已經搞定房產轉移這件大事，成了業主的海歸弟繼續讓她以自己的名義收租，因此才有所得稅局追稅一事。
除了其中一年代理“睡魔神”床墊所賺取的佣金需要補稅之外，租金收入在減去個人的扣除額後並沒超越繳稅的門檻，所以小蘋果基本上無需納稅。
當這個無牌的稅務專家正在為她慶幸之際，豈料卻是噩夢的開始，因為她的情況惡化越發明顯，精神變得混亂，幾乎每隔兩三天便發短訊催促區區替她處理交稅的事。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梅淑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