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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閣】解結

 

超過半個世紀猶解不開的心結,原來不費什麼千思萬想就輕輕解開。只不過去握握手吃頓飯,糾纏了五十多年的怨恨便從此雲散煙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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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溫哥華同學夫妻和珀斯老帥哥帶路,來到最接近舞臺的大圓桌子坐下,說這是史賓塞預留給元老班校友的榮譽桌。

看了看,除了我們一伙五人,還有那位望似仙風道骨少林武僧的頭上吋草不生白髯飄逸光頭同學,也不見有其他人在座。

去年9月的回校日,第一次與望似少林武僧且穿上布鈕短打的光頭阿伯重逢,在隔了漫長的五十年後。光頭老小子以為在下認不得他,笑咪咪地走近跟前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這有什麼不知道。除了頭上光到發亮,其面貌仍與青少年時期的學院生相差無幾,於是便連名帶姓報上他的大名。他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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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已來了六人,心裡暗自掂量一下:除了前度和傳聞中他將帶老婆同來,還有誰會同枱?因為沒聽說還有其他同屆同窗報名出席。

然後一抬頭,便看到據史賓塞所說是榮譽桌金主的前度含笑走過來。也許是出自幾十年的職場訓練,自己沒有絲毫猶豫,右手便很自然地伸了出去,“你好嗎”也同時間脫口而出。

在電光石火間,可見到他臉上閃現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驚喜,右手也立即伸過來緊緊相握,口中也一逕地問好,現出與1971年相似的笑容。

見到他是獨自赴宴,本來十五十六的那顆不安之心,也在霎時間整個放下。啊,難堪的情敵見面份外眼紅尷尬場面並未如想像般出現,真真是上天的眷顧。

然後他就坐在鄰座,開始了兩人整晚有來有往的對話。由於同學會群聊組,他大概也知道套書的出版,便順口提到此事。一聽到帶了一套書前來,本來只作展示,卻陸續已經有人取走,不過可能還有剩餘這些話,他立即站起來走出宴會廳。

完全放下心防

還在好奇他想幹嘛之際,就見到他興沖沖地快步走回來,原來手裡正拿着《人間集》。

噢噢,最像磚頭的那本大概最嚇人,所以是籮底橙。因為直來直往的和豐同學正在低聲耳語:“我看到大李剛才拿了兩本,真貪心!她又不看書的,為什麼不留給其他人?”

一書在手的前度笑說:“只剩下這本。”這個作者也笑:“整套書算這本最厚。”他像從前那樣笑得燦爛:“我會慢慢看。”

如此,他會看到他從前的自己嗎?此是不得而知的後話,由於不可能有“下回分解”的機會。

因為自己主動向他伸手,主動向他問好,像什麼也不曾發生過的無事人那樣,看得出他也同樣完全放下心防,像老朋友那般說及自己的故事。但也只是長話短說而已,兩人都不提各自的家庭。

高齡兩百多歲的豪華古蹟旅館菜式毫無驚喜,甚至可說是相當難吃,但這不阻止他熱心為自己夾菜。由於公司的千航已過盡,也由於過去三年的新冠疫情,已經多少年沒被同枱吃飯的飯友如此服侍過,所以覺得十分感恩。更何況是他,一個曾經以為今生再也不會相見的故人。

超過半個世紀猶解不開的心結,原來不費什麼千思萬想就輕輕解開。只不過去握握手吃頓飯,糾纏了五十多年的怨恨便從此雲散煙消。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梅淑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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