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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閣】國風

區區向來認為周傑倫的御用填詞人方文山是填詞界的大師,特別是周的每張專輯必有一首由他作詞的“國風”歌曲,都能顯露出他不凡的文學修養和文字功力。

《山歌寥哉》一出,由於師出有名(出自《聊齋誌異》),刀郎的寫詞功力,確是比方之現代中國風更有深度和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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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多才多藝,比區區的不二歌壇偶像周傑倫還要高出幾個碼的全能音樂人刀郎,單憑一首低吟淺唱的動人〈花妖〉,便幾乎可以視為情歌中的“絕唱”。

不過說“絕唱”亦十分不妥,因為當下刀老師的創作力十分旺盛,寫歌作曲編曲親自演唱的速度,比起區區這等比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打魚人還要散漫的業餘搬字過紙文字散工,快了不知多少光速。

一個多月前首次聽到〈花妖〉,瞬刻間眼眶不知不覺地感到濕潤,才發覺自己這塊一輩子已聽過不知多少悲歌的老餅,竟然讓一首初次聽到的民謠風新歌點中淚穴。

區區向來認為周傑倫的御用填詞人方文山是填詞界的大師,特別是周的每張專輯必有一首由他作詞的“國風”歌曲,都能顯露出他不凡的文學修養和文字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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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為周董和方文山大為傾倒的“國風”曲,便是發佈於2000年首張專輯《Jay》裡的〈娘子〉。周的曲和編為Rap,唱出的歌詞卻是極大反差的:“娘子/娘子卻依舊每日/折一枝楊柳/你在那裡/在小村外的溪邊河口/默默等着我/景色入秋/漫天黃沙掠過/娘子她人在江南等我/淚不休/語沉默”。

然後每年的一張專輯,方的國風詞都交出水準,特別膾炙人口的是〈髮如雪〉、〈菊花台〉、〈東風破〉、〈蘭亭序〉、〈青花瓷〉,以及〈煙花易冷〉。

2005年秋末,戲迷區區長途跋涉飛港,只為了看一兩場的粵劇崑曲。每日在灣仔旺角尖沙嘴銅鑼灣一帶蹓躂看野眼時,盈耳都是“狼牙月/伊人憔悴/我舉杯/飲盡了風雪”。那幾天,站在寒意漸侵的人潮洶湧街頭,真有既安慰又寂寥的感慨。

安慰的是這麼有文化水平的歌曲,無論是曲和詞皆佳,竟然能夠成為普羅大眾的消費文化。

寂寥的則是“青史已經成灰”,只有自己默默地走在地球上最熱鬧的街頭,任“繁華如三千東流水”逝去。

師出有名

而方文山最好的“國風”歌詞,竊以為是〈煙花易冷〉。但由於曲終前最後那句“伽藍寺聽雨聲/盼永恆”,所以會讓人以為在隋唐之前時代,真的有座寺廟名為“伽藍寺”,其實那是作詞人杜撰。“伽藍”本來是梵語Samgharama(僧伽藍摩)的略稱,意為僧眾所居住的庭園或寺院。

最初聽到《洛陽伽藍記》這書,是通過張錯的一篇文字,引述書中一節有關美人徐月華善彈箜篌的故事。這個徐美人彈箜篌章節,出自該書卷三的〈高陽王寺〉,說她“能為明妃出塞之歌,聞者莫不動容。永安中,與衛將軍原士康為側室。宅近青陽門,徐鼓箜篌而歌,哀聲入雲,行路聽者,俄而成市。”

《洛陽伽藍記》顧名思義,描寫的都是洛陽的寺廟,作者為北魏人楊衒之。雖是本高齡一千五百歲的老書,現在讀之仍令人神往且趣味盎然。聽眾“俄而成市”,這大概是最早期的大型戶外公益彈唱會了。除了並不存在的伽藍寺,〈煙花易冷〉中的“生死苦等”愛情也不曾存在過,不過這不損其動人之處。最讓人心折的是那兩句“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我聽聞/你仍守着孤城”,勾勒出這樣一幅千年古剎“斑駁的城門/盤踞着老樹根”畫面,方文山不愧被譽為當代的“詞聖”。

但《山歌寥哉》一出,由於師出有名(出自《聊齋誌異》),刀郎的寫詞功力,確是比方之現代中國風更有深度和高度。至少從不敢翻《聊齋誌異》的無膽匪類,也大着膽子去翻書,看看哪首歌曲出自哪篇誌怪小說。惟奇的是,他並沒有照搬人鬼狐妖過來,而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借題目還魂。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梅淑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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