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報導 +攝影:陳潭深
那年是2010年的年初七和八，我在四角芭教課時，爆竹聲響個不停，在初八晚勉強入眠後卻在清晨5點被辟里啪啦煙花爆竹炸響聲驚醒過來。曾有32年，甭說華人在印尼公開慶祝農曆新年，通宵放鞭炮，更是犯法的！
翻看舊記錄，發現我有幾個農曆新年是在海峽對岸的廖內省（Provinsi Riau）度過的。那可不是刻意安排而是為了雙方的方便：國人在新年期間容易申請到長假，而印尼那廂的學校也復課了，方便我們過去教課。
國人多聽過廖內這地方，因為歷代以來許多廖內馬來人跨越馬六甲海峽遷居在我國的馬來半島。歷史也告訴我們在13世紀伊斯蘭教傳入之前，廖內是大乘佛教中心，這塊地域也曾受多個獨立王國包括馬六甲王國的統治。位於蘇門答臘島中部東岸的廖內，在2004年劃分為廖內省和廖內群島（Kepulauan Riau）省兩部分。
廖內省目前人口約700萬，主體民族為廖內馬來人（38%）和爪哇人（25%），華裔人口約占4%，多聚居在省會北干巴魯（Pekanbaru），以及多年來十多次走訪的芭眼亞比（Bagansiapiapi）。有機會在廖省過農曆新年（當地人稱為Imlek或陰曆年）大大增加了對印尼華裔的同理心。
第一次渡海峽過年是在2008年的年初三，乘坐Indomal Express快輪從馬六甲港口出發到廖省的杜邁（Dumai）港只需兩個半小時。馬六甲海峽是道平靜的國際水域，難怪來往兩岸的合法與非法渡海等相關活動歷久不衰。
印尼燒芭 帶動大馬養燕業
杜邁本是個小漁村，隨着內陸開發石油和棕油業而演變成蓬勃海港鎮，市道兩旁可看到一些華人商店慶祝農曆新年的裝潢。
過去來往芭眼亞庇的交通是由杜邁華人阿亮安排的，車程約3個小時，天晴路況還行，路段多與大油管和大水管平行。近年來廖內省大事開墾油棕園，露天燒芭產生大量煙微塵粒，造成的嚴重陰霾，也飄洋過海污染了馬來半島的天空。我方投訴多次無效，但據稱不少棲居蘇島沿海的金絲燕也因燒芭問題也移居我國，進而帶動了國人的養燕業，看來印尼燒芭並非全是壞事！
遊子返鄉擠爆小艇
在利芭咸走動時不要被異鄉環境嚇倒，凡事只要入鄉隨俗就行。
小船抵達後，我們就照當地人靠着最基本的碼頭設備，從路面爬到下面的平台，再從平台大步跳上一艘小艇的甲板，再跳上另艘小艇，再盡力擠進艙內找出已預先買好的座位。艙內中間的通道早已被大包小包塞滿，還擺放了一整排塑料凳。顯然那是為應付新年超高客流量而增添的座位，也表示小艇已嚴重超載，但此刻沒人擔心超載的後果，艙內實在太擁擠太炎熱，大家只期望小艇儘快開船。
還好90分鐘後小快船平安到達同樣是設備簡陋的利芭咸碼頭（有時因漲潮時間的落差，船與乘客必須停留在岸外海上30分鐘才能靠岸），靠岸後需爬上建在淤泥海床上的碼頭平台，其實沿岸部分的利芭咸皆由水泥或紅樹柱子支撐着。
農曆新年氣氛濃郁
在芭眼鎮上，我們得到衛理教會主理洪牧師（Lasnini Ang）的款待，她親自下廚為我們預備晚餐，飯後又迅速安排我們入住教堂對面的客樓。我們很快就帶着疲憊身軀入眠，當時窗外的芭眼街上的農曆新年氣氛濃郁，到處可看到紅燈籠聽到放爆竹聲，每家華人居所的大廳佈置得像神廟，這種情景在我國少見。
年初四中午洪牧師領我們去到芭眼的老舊碼頭，等待小艇開來送我們到利芭咸（Panipahan）教課。新年期間乘客特別多，很多年輕華人子弟從北干巴魯、蘇北的棉蘭（Medan）、廖內群島的巴淡（Batam），或更遠的首都雅加達趕回廖內家鄉過年。有位利芭咸遊子說他在巴淡島打工賣“Ha-pea”，起初我還以為他賣的是“蝦餅”，後來才曉得他賣HP即“手機”。我方發現，原來到今時今日很多印尼人還習慣用荷蘭語發音來唸羅馬字母，這顯然和我國人們用英語的習慣不同，這是馬印兩國歷史文化差異的一個例子。
剛破曉爆竹聲聲響
利芭咸華人區果然洋溢新年氣氛，居所內外添了新漆，貼上對聯，門前桌上燒着祭神香燭和祭品。捕魚人家要拜的神衹特別多，畢竟海上生活風險高。感覺上利芭咸與我國吉膽島（Pulau Ketam）的人文景觀頗相似。其實這兩地被海峽隔開的漁民常有生意往來，因此生活作息包括新年習俗的相互影響是免不了的。
但使我對印尼華裔過年感觸最深的是在四角芭（Pulau Halang），那年是2010年的年初七和八 （2月20-21日）。形狀長方形的四角芭是個漁鄉小島，漁寮和房屋多建在海床和沼澤地上，當年整個小島只有木板路和泥路，土地因鹹性高不宜耕種，人們從事捕魚和相關勞作。
在四角芭教課時，爆竹聲響個不停，在初八晚勉強入眠後卻在清晨5點被辟里啪啦煙花爆竹炸響聲驚醒過來，屋外瀰漫着濃濃的爆竹煙和氣味。曾有32年，甭說華人在印尼公開慶祝農曆新年，就連通宵放鞭炮都是犯法的！
解除禁慶陰曆年法令
根據印尼總統蘇哈多總統的“新秩序”，政府在1967至1998年間對華裔國民實施同化政策。他的第一道法令 （稱1967年第14號總統令）就是禁止華人公開慶祝華人宗教和文化節慶如農曆新年及相關的舞獅舞龍活動。蘇哈多認為華人從家鄉帶來的習俗不利於同化進展，只適合在家中的私人場合進行。
這道歧視華人習俗的法令一直維持到2000年才被瓦希德總統（1999至2001）解除，從此華人在印尼才再次享有公開慶祝農曆新年不受任何限制的自由。翌年瓦希德進一步讓華人新年改為“自選假日”（optional holiday）。從2003年開始，在梅嘉瓦蒂（2001至2004）當總統時，華人新年正式成為印尼的國定假日。
四角芭華人清晨5點放鞭炮可被視為“報復性”的行為，像在發洩32年來經歷的沮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