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草】清麗女殺手

約定俗成把Nico譯妮歌，真怕讀者以為我講的是妮歌潔曼（Nicole Kidman），兜口兜面搶白“直呼其名，你跟她很熟嗎”事小，糊糊塗塗將六十年代安迪華荷的紐約工廠妺移植到澳洲事大。雖然模特兒出身的她也拍過電影，銀色事業和湯姆大叔前妻沒得比，不但從未登上影后寶座，光碟市場也難得找到蹤影，一般人看過的不外費里尼的《露滴牡丹開》，驚鴻一瞥替甜美生活填上色彩。恕我極端性別政治不正確，她示範的不幸是“女人最怕嫁錯郎”，與法國文藝支流導演Philippe Garrel雙宿雙棲的日子，順理成章以靈感女神姿態在他那些小貓三四隻的作品出現，相濡以沫如影隨形當然令人羨慕，但吊兒郎當浮沉在缺乏健康發行網的實驗電影裏，可想半紅不黑永不超生。不過頹廢派掌門人應該不會介意，你要她裝個崢嶸的鼻子飾演維珍妮亞胡爾芙，她寧願勒緊肚皮單靠後花園的大麻度日。

數月前有部傳記劇情片《Nico 1988》在巴黎公映，把心不定沒有即時行動，結果一下子就不見了。實在不能想像哪個演員能夠複製她的獨特聲線，德語口音濃度不對立刻變成滑稽版瑪蓮德烈治，喉底假如太過破鑼，則有嘲弄晚年瑪莉安菲芙（Marianne Faithfull）之嫌。講開又講，同期女歌手之中，唯一有資格和她相提並論的也只得菲芙，外貌各有各仙氣逼人，但是天使面孔底下都有嚇人一跳元素──菲芙是連目不斜視的男同志也另眼相看的魔鬼身材，妮歌是完全與美少女賣相背道而馳的嗓子。

如果妮歌同時同代的兩生花是菲芙，那麼和法蘭索娃雅蒂（Francoise Hardy）平行對對碰的，一定是克蘿汀朗雪（Claudine Longet）。雅蒂出道較早，六十年代初已紅遍法國歌壇，純情玉女形象不但迷倒國內戰後新生代，新大陸寵兒卜迪倫過江乍見亦驚為天人，他那首寫於1966年的《我要你》，據說就是一封以她為對象的隱藏情書，可惜襄王有心神女無意，你有你唱到聲嘶力竭，她有她繼續和竹門對竹門的鄉里拍拖。基於地理環境，我先認識的倒是朗雪，那時安迪威廉斯有個廣受歡迎的電視節目，每輯都以《月河》打頭陣《願每天》壓軸，嘉賓貨如輪轉，偶爾也請老婆客串，通常是聖誕和感恩之類的大時大節，闔府統請散播溫馨，像人家競選總統或者議員，賢內助有義務站台拉票。

巴黎戲院最近發行《烏龍舞會》修復版，彼得斯拉斯領銜主演，我對這位嚴重被過譽的笑匠完全無感，踴躍進場為的當然是作為花瓶點綴畫面的朗雪。別來無恙，那襲釘珠片的鵝黃色短裙非常過時，徇眾要求坐下來彈吉他唱歌的一刻卻沒有褪色，亨利曼仙尼的旋律再敷衍，也無損記憶中的清麗。現實裡她沒有電影魔法庇護，奧運滑雪選手男友死在她槍下，雖然輕判誤殺草草收監了事，背負着女殺手的十字架，娛樂圈無論如何混不下去了。後來嫁給辯護律師，阿彌陀佛，也算大團圓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