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我去峇厘島遊玩，我們一大伙人去按摩，那按摩師傅用雙腳踩在我的腰背上來回走着，走到最後一步時，她踮起腳尖，用力一跳，雙腳尖往我腰脊中心落下，我聽見骨頭咔嚓一聲，我啊了一下，那是歡愉的叫聲。
關於年齡這一回事，即使長着一張不老的娃娃臉，或是穿着一身年輕的衣裝，但這些都只是自欺欺人的幌子，年齡和斤両一樣，底裡有多少，自己最清楚。
我上兩星期動手術割除手臂上那顆像異形怪狀的腫瘤之後，在家裡休養生息時，身體再度出現異狀，我轉身我彎腰甚至我舉高雙手，我背脊後腰就扯着扯着，痛了起來。
開始時以為只是普通的腰酸骨痛，但是過了幾天後卻依然沒有改善，連走路都得放慢速度，深怕動作太大會震碎這副老骨頭，行走如走碎步，拎起茶杯也慢條斯理，一改我平日急先鋒的形象，我笑着說自己終於可以優雅地老去。
後來，照了X光，發現我的胸椎側彎，我的脊椎無法挺直，在黑白影像中明顯看見那一條歪歪斜斜的骨節，整骨醫師馬上下手，她長得嬌小但卻力大無窮，這裡按那裡推，我任由擺佈，我說：“沒想到你這樣粗暴！”她說：“我還沒有使盡全力呢！”
是不是整骨醫師都是這樣？她每次使力推骨後，聽見骨節作響，她就會問：“痛嗎？忍得到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最後，我回答：“很爽。”
我跟她分享二十年前我去峇厘島遊玩，我們一大伙人去按摩，那按摩師傅用雙腳踩在我的腰背上來回走着，走到最後一步時，她踮起腳尖，用力一跳，雙腳尖往我腰脊中心落下，我聽見骨頭咔嚓一聲，我啊了一下，那是歡愉的叫聲。
那醫師聽了，就沒有再問什麼了，可能她覺得我是一個變態的老頭子。
其實，我真的是他媽的痛，我聽見那一兩下響脆的骨頭打鼓的聲音，我馬上大叫，不是求饒，而是嘩的一聲，真的從來沒有體驗過這一種痛到骨快要斷的感覺，那整骨醫師說：“骨頭不會這樣容易斷的啦！”
坐好行好 從此改斜歸正
最後，她再三忠告，整骨後會異常疲倦，像做了大量運動後的那一種酸痛。我只好跟公司申請居家工作，老骨頭不聽使喚，我唔想騰上騰落，攞苦嚟辛，只好乖乖地待在家中對着電腦工作，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先保住老骨頭，動作慢有慢的好，活得像吳宇森的慢動作鏡頭，不止優雅，還充滿詩意。
回家後，老婆審視我的背脊，早前在老婆的視角下，我的右肩偏低，現在整完骨後，兩肩終於平行對稱。
說也奇怪，之前的疼痛也一併消失了，真的別小看那嬌小的整骨醫師，她收費偏高也是有所值，她還叮嚀我日後的坐姿要怎樣怎樣，如果不好好遵從，我就要回去再讓她拗幾下。
我當然不想再見她，也只好乖乖聽話，繼續放慢動作，坐好行好，從此改斜歸正。
年齡就是這麼一回事，身體會誠實地提醒你：“喂，老嘢，你要好自為之！”是的，若再不好好保養，待骨頭散掉一地時，連彎腰拾起也會沒有力氣。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曾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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