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親人離逝和死亡的最好方法，就是直接面對傷痛，但是這卻不可怕，不必躲藏，我們不必自欺欺人，我們要流淚就流淚，要思念就思念，要哭要笑都沒問題，何必壓抑自己那麼辛苦。
朋友問：“你太太好嗎？”
我說：“她的大姐兩年前突然離逝，她悲痛未完，現在她的父親離開，雖然作好心理準備，但是……”
這個但是，說的就是她的悲傷一直在持續中，從未間斷，當然，日子似是照常，她負責載送小兒子上學放學，她打理家頭細務，她烹煮三餐，日復一日，她日常就是這麼度過，時間排得滿滿，少有空隙。
可是，當我推門入房，看見她眼淚漣漣，知道她重看手機內的照片，都是她跟父親和姐姐的舊照，不然，就看見她聽着電話，她的雙眼通紅，我知道電話的另一邊是她的妹妹，她們兩姐妹正在互相撫慰，通常我都是關上房門，就讓她自己去面對那被悲傷掏空而只剩下的無力感。
我們上星期去古樓旅行也是因為老朋友說了一句：“我們帶潔玲去散心吧。”
相識相知三十多年，老朋友難得出遊，談笑之間，時光倒流，輕鬆自在，老婆眉宇頓然鬆開，散開心裡鬱結，自然眉開眼笑。
其實，也不完全是我的刻意安排，只是恰巧遇到每個週末都有活動，古樓回來後的第二個週末，我北上檳城支持朋友舉辦的設計展覽，老婆和小兒子結伴隨行，我說我去聽設計師講座時，你們可以隨意逛逛。隨意逛逛也是散心的一種形式，沒有局限，自由自在，我不在她的身邊，讓她有一些屬於自己的時間，人在異地，當個遊客，希望暫時可以分散她對父親的悲傷，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但是檳城的美食應該可以療慰人心，這一點我深信無疑。
從檳城回來後，休息一個週末，後一個週末跟她全家人去馬六甲遊玩，岳父離開時說過，他最擔心他不在之後，他的孩子會散掉，不再相親相愛。他是多慮了。他們兄弟姐妹的感情不會如此不堪一擊，反而會更加凝聚，更多了相聚在一起的時間。這一次的出遊就是岳父離逝後的第一次家庭聚遊，我說這也是一種懷念父親的方式，大家聚在一起，憶起父親，讓悲傷變成溫暖。
前幾天，老婆突然說：“爸爸去世一個月了。” 我怔愣一下，答了一句：“感覺好像過了很久。” 我也不是沒將日子放在心裡，只是沒有一直念着。當老婆說起，我怔愣是因為我也被時間的快逝嚇住了，當然，更多的是因為我發現老婆憂傷的眼神是那麼的令人心疼。
遵從遺願 一個也不能散掉
這些日子我也沒有特別安慰她，看見她在房裡默默流淚，我也默默退下，有時候也會摸摸她的頭，擁着她在懷裡。有時候一個動作盡在不言中，好過總是說不出所以然的詞不達意。
然而，我們也沒有特意避開關於岳父的話題，就跟以前沒有兩樣，我們會提起他過去的故事，自自然然，無所避忌。我覺得面對親人離逝和死亡的最好方法，就是直接面對傷痛，確實很痛，那是椎心之痛，但是這卻不可怕，不必躲藏，我們不必自欺欺人，我們要流淚就流淚，要思念就思念，要哭要笑都沒問題，何必壓抑自己那麼辛苦。
我知道這個過程並不容易，但我們都很努力去適應，最重要的是我們一起面對，“一起”這個字就是岳父的遺願，我們要繼續在一起，一個也不能散掉。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曾子曰）
光明網促請讀者及網民，共同維護言論自由精神，營造理性交流環境；任何人身攻擊、鼓吹種族與宗教仇恨、誹謗與造謠等留言，皆不代表本網站立場。 本網站有權刪除任何違反此原則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