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爸爸他還在世的話，我會帶他去吃他沒吃過的點心茶樓、帶他看他喜歡的功夫電影，還有一定要帶他出國旅行，因為他辛勞一輩子，他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北京，而我只跟他出過國一次而已……
我曾經想寫一篇關於人死竟能復生的小說，男主角明明斷氣了，卻突然死而復生，他難得重返人間，懂得痛定思痛，重新做人，判若兩人……可能是在雙親節的期間吧，特別想念爸爸媽媽，有一個早上醒來，賴在床上，不期然地就泛起思念之情，腦袋裡冒出一個問題：“如果他們還在的話，我會……”，我就像我那一篇尚未動筆的小說男主角一樣，如果給我擁有人生的第二次機會，我該怎麼做？
那一天看了《九龍城寨》之後，我就對小兒子說：“阿公一定會喜歡這一部電影。”
那一天吃着怡保宴瓊林的鹽焗雞時，我對我的老友說：“我爸爸臨走前吃的最後一餐，就是來自他家鄉的鹽焗雞。”
那一天跟家人在茶樓吃點心時，小兒子對我說：“你跟阿公一樣，都是喜歡吃點心。”
如果爸爸他還在世的話，我會帶他去吃他沒吃過的點心茶樓、帶他看他喜歡的功夫電影，還有一定要帶他出國旅行，因為他辛勞一輩子，他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北京，而我只跟他出過國一次而已，記憶中是在我四五歲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去了合艾旅遊，我現在想帶他去香港和台灣，因為他最愛看港產片和台灣電視綜藝節目，他應該會喜歡實地旅遊，可是，說什麼都太遲了，我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每一次我們吃中國川菜時，幾乎每一次我們都會說：“這是婆婆最愛吃的。”
那一天開齋節我們一家人去文冬探訪我們的馬來阿姨，我心裡想：“如果媽媽在的話，她一定會喜歡這一道仁當咖哩雞。”農曆新年辦年貨時，經過以前媽媽買新衣過年的百貨公司，我就會想起那些年陪着她試穿衣服的情景，她總會問我：“這一件好看嗎？”
對爸媽有永難彌補的遺憾
如果媽媽她還在生的話，我也是會帶她去旅行，比如日本和韓國，讓她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喜歡吃，我就帶她四處去吃，她要去哪裡，我都願意陪伴她，我回頭想想，我這個當兒子的對她做得最少的事情，就是陪着她，聽她說話，跟她聊天。其實，對爸爸也好，對媽媽都好，我都有一個永遠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從小到大，我和爸爸之間總是隔着一個跨不過去的距離，我們很少對話，要說的話都埋在心裡。在他逝世後，我想了很久才記起爸爸臨走前最後對我說的一句話，那一個下午我關上鐵柵，將車匙丟進屋內，我對他說：“爸，我先回家，嗱，鎖匙。”他抬頭看看我，應了一句：“哦。”這一句，就是他對我的道別。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對媽媽說話的語氣變得有點不耐煩，甚至有點倔強，當媽媽離開之後，這是我最無法釋懷的一件事。如果他們都還在的話，我一定會跟他們好好說話，好好做他們的兒子，我多希望他們真的還在。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曾子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