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媽媽總愛跟我分享巴剎發生的事情，誰誰誰的老公包二奶，誰誰誰在家裡跌倒，那一個晚上這些誰誰誰都來了，雖然我第一次見她們，但卻像是認識很久……言語之間，流露真摰的情感。
最後，媽媽的骨灰甕跟爸爸同放在孝恩園的骨灰龕裡，那是八年前爸爸去世時買下的雙靈位。所以，順理成章，我們也選擇在孝恩館舉行媽媽的告別式。後來，突然想到我們一家住在舊巴生路將近五十年，媽媽那班街坊老友全都住在附近，如果選在蕉賴孝恩館舉行告別式的話，我們擔心會對媽媽的街坊老友造成不便。於是，我們四兄弟姐妹一致同意將媽媽的告別式換去沙叻秀富貴紀念館舉行，這是媽媽在地球上最後的三天兩夜，我們要舉辦的是屬於她的告別式，我們希望她的朋友都來送她最後一程。
不過，我們心裡已作好打算，因為新冠肺炎之故，可能前來告別的朋友並不會太多，我們也接到親友來電說無法前來。我相信媽媽並不會介意，有心就好，她本來就是一個顧慮周全的人，如果給別人帶來麻煩，她會一百個不願意。
媽媽活潑鬼馬的另一面
告別式第一晚，我們沒想到來客有這麼多，媽媽巴剎的朋友都來了，這些六七十歲的安娣互相牽扶着，紛紛在媽媽靈前上香鞠躬，有一位八十四歲的老婆婆牽着我的手，哭着說媽媽以前很照顧她，打麻將時會留個位子給她，吃東西時會分一些給她，我記得媽媽有跟我提過這位老婆婆的故事，這些年媽媽總愛跟我分享巴剎發生的事情，誰誰誰的老公包二奶，誰誰誰在家裡跌倒，那一個晚上這些誰誰誰都來了，雖然我第一次見她們，但卻像是認識很久，她們有的一連兩晚都來，有的因為無法送殯就不停道歉，言語之間，流露真摰的情感。
我陪着她們聊了幾句，聽她們口中說着的媽媽，像是另一個我們不認識的媽媽，比較活潑，比較鬼馬，這是媽媽不曾在我們面前表露過的另一面。我很感謝這一班安娣成為媽媽的朋友，當我們子女不在她的身邊時，當爸爸比她先走一步時，幸好有這班朋友陪伴她度過充滿喜樂的晚年。
我們家的親戚不多，媽媽剩下最親的姐姐住在文冬甘榜，她從小就被馬來家庭領養，現在年事已高，出入不方便，所以就派了我的表弟前來憑弔，他說馬來阿姨很難過，我想她們雖然感情不深，但畢竟是血濃於水的兩姐妹。我大姨的女兒、二姨的次子和孫兒都前來悼念。爸爸那邊的侄兒侄女就派了我二堂哥作代表，因為其他堂哥都在新加坡定居多年，堂姐在老家新邦波賴也無法前來，他們都通過電話送上安慰。還有我那一班舊同事全都來了，每一年新年我家都會舉行舊同事聚餐，媽媽就會煮他們愛吃的黃酒雞，我抱着其中一位舊同事哽咽地說以後我們沒有黃酒雞好吃了。
在告別式第二晚，我的外甥問我剛才有一名黑衣女子哭得很厲害，她是誰呢？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原來他說的是住在我家對面的同事，每個早上她都會乘坐我的車上班，所以每天她都會跟着我載媽媽回家，八年共車，人非草木，有時候同事請假幾天，媽媽也會關心問道：“咦？她幾天都沒上班，不是生病了吧？”
在媽媽的告別式上，來客很多，我們都沒時間招待，像Astro Go主播到來時，我正在跟告別式司儀開會，還有《中國報》老大、報界朋友、電台朋友、舊同學、公司同事、雜誌同仁、攝影師老友、大佬李系德、前輩許友彬……我都在跟着師父唸誦經文，無法抽身招呼。最意外的是有一位三十年沒見的朋友，三十年前我訪問過他，幾年前我們在面子書重續緣份，沒想到我們第二次見面的地方是在媽媽的告別式上，他說他想向媽媽鞠個躬，祝願她好好走，放心去。我相信媽媽在天上看見這麼多親友在新冠肺炎蔓延時也前來跟她道別，她應該會很開心，這不只是人緣好的緣故，我覺得這正是遺愛人間的美好印記。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曾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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