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自己都是過來人，也知道趕工作死線就會奮不顧身，但是，看見他每一天都是這樣勞累，就擔心他的身體撐不住，擔心他會冷落女朋友……我想，這是不是輪流轉的報應？
現在我們兩公婆早上醒來第一件事會先打開大兒子的房門，看看他下班回來了嗎？如果見他睡在床上，就會輕輕地掩上門，讓他好好睡一覺。如果見床上沒人，就會心疼地說：“他還沒有下班啊！”
我將近大半個月沒有見過他半面，我上班時，他還在睡覺，他下班時，我還沒醒來，要跟他吃個飯也要邀約，我當然知道工作要緊，只是忙到連跟家人吃頓飯也要遷就他的工作表，坦白說，我心裡覺得委屈，我這個爸爸做得挺失敗的。
當然，更多的是心疼，我叮嚀老婆去藥材店買些中藥回來燉煮，幫他補補身子，就算他現在還年輕，但是每一天幾乎都是凌晨三四點才下班回家，我擔心他的五臟六腑遲早受不了。
突然想起自己在這個年紀時，工作也是很忙，但卻沒有如此拚命，那時候在雜誌社工作，朝九晚五，正常不過，只是接了許多專欄，下班後繼續筆耕，自己也喜歡，並不算辛苦。
倒是二十出頭時，加入編劇行業，那就是晨昏顛倒的不正常作息，後來轉去當記者，白天採訪，晚上度分場，凌晨趕劇本，有時候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有時候在酒店咖啡廳，刷個牙，洗把臉，就匆匆搭巴士趕上班，回想起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挨過的，那時候也沒有想太多，一為了賺外快，二是真的喜歡創作，所以再如何辛苦，也是甘之如飴，滿心喜歡。
只是現在身份轉換，為人父母，不禁回想那時候爸媽對我這個不常回家的兒子的擔憂，應該跟我們現在的心情沒有兩樣，我的記憶力早已經掛一漏萬，想不起爸媽有沒有嘮叨什麼，當年是沒有手機的年代，我沒回家就要打個電話通知他們，現在大兒子沒回家，即使WhatsApp了“你今晚也是開通宵？”也是已讀不回， 我們兩公婆也不敢追問太多，不想讓他感到壓力，每個晚上就只能抱着憂心上床，睡到半夜，看看手機看他有沒有回覆，不然就躡手躡腳開門出房，站在兒子的房門前，伸腳在門縫底下，探探有無冷風透出，如果沒有，表示冷氣機沒開，他又是徹夜不歸。
仔大仔世界 自行選擇人生
我們自己都是過來人，也知道趕工作死線就會奮不顧身，但是，看見他每一天都是這樣勞累，就擔心他的身體撐不住，擔心他會冷落女朋友……我想，這是不是輪流轉的報應？以前自己讓爸媽擔心，現在就承受現眼報，輪到我們擔憂煩心。
上兩個月我們去檳城、太平、古樓、怡保旅行，他也是因為工作而無法同行，這次我們去馬六甲，他也是拿不到假期，我不知道他是責任心爆表？ 上司不批假？還是他根本就不想出現？我們也不想問太多，仔大仔世界，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的人生，都由他自己負責吧。
有一天，當他長得更大的時候，或來到我現在這把年紀時，他就會知道什麼才是最值得追求和付出的，什麼才是最大的遺憾和錯失，我只能祝福他早日得到啟悟，愈早愈好。
（光明日報／副刊專欄‧作者：曾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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